陆拾捌·喜悦忽还了本形萧哥哥望眼欲穿
陆拾捌·喜悦忽还了本形萧哥哥望眼欲穿
骨头有疾的话需得破开皮肉来瞧一瞧,这正是回回医所擅长的医术。
每回病发颜喜悦的手脚都会变形,武宋早也想过去看回回医,毕竟破开皮肉不是一件小事儿,一刀子下去,流红的事情,当然是大都的好。
“我是打算明年开春去。”武宋大抵在自责,自责囊中羞涩,不能在颜喜悦病发前找到回回医,她的眼尾红红的,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颤涩的哭腔。
“初春去也不算迟。”成杭安慰。
去一趟大都的花销极大,况且还是去问医治病。
此去大都,苏州的生意做不成,也就没有了任何收入了,成杭晓得夫妇二人的难处,家道不甚丰腴,一个是儒素,因着世道乱,得不到一个美缺,一个是行商,也因世道乱,所做之事都是舌耕糊口而已,他没再多问。
如果没有收养这个孩子,靠着手艺才艺,未来的日子绝不会为柴米油盐而发愁,都说好心有好报,但天底下的好心人能得到好报的屈指可数。
所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而见过许多生老病死的成杭早把生死当成了一件常事来看,不过当是卑卑庚齿的孩儿面对生死时,他无法作壁上观,成杭开完新药方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三两银子给了武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仁医不忍为也。
武宋婉拒不肯收,成杭笑道:“你们去大都的时候,住处空空无人迹,这儿向阳,又猫狗成群,不怕有鼠,最适合晾晒药草,不如到时候便借我一段时日,这三两,就当是租借之银了。”
三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多一两银子,日后多一份保障,武宋想了想颜喜悦,最后没再为那一点无用的面皮拒绝,她双手接过三两银子,双肩颤颤:“谢谢。”
成杭不是不是那黑漆漆歹心肠的医生,武宋这声谢发自内心。
闻谢言,成杭回以一笑:“你们去大都以前,来我这儿拿些宣药吧。”说完就不赞一词离开了。
有说无病服宣药,如壁里安柱,初春赶路最易遘疾,宣药是滋补强身之物,武宋明白成杭的意思了,送走他后在天井负日片刻,打叠了悲伤的情绪才猥身回屋,只当她双手擡起,要推开合得严实的两扇门时,颜九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喜悦刚刚饿了,说是要吃牛奶子芝麻烧饼和玲珑馎饽……”
牛奶子芝麻烧饼倒是好做,用料家中都有,但玲珑馎饽的用料需要用到羊肾生脂,这东西得去羊市里买。
大多汉人爱吃猪肉,羊肉并非主食,武宋不爱羊肉的味道,羊下水也不爱,她不爱,颜喜悦也不大爱,这会儿忽然说要吃玲珑馎饽,她愣了一下,觉得奇怪,推了推门,发现门从内锁上了,于是走到窗边瞧了几声,问:“喜悦醒了吗?夫君怎把门锁了起来?”
“醒了一会儿,又睡了。”颜九儒背上流着汗,见到薄薄窗纸外的人影,略侧过身,护崽似的抱着颜喜悦,说道,“刚刚风大,把门吹开,我怕喜悦着凉,就锁上了,这会儿我又不好行动……大抵是吃了药口里寡淡,想吃些腥味的东西了。”
“我知道了。”事关颜喜悦,武宋没有多加怀疑,袖着钱急匆匆去羊市了,这会儿去羊市没准能碰上刚宰杀的羊。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颜九儒紧绷着的一根弦忽的断开,他望着怀里不安扭动,时不时发出呜呜叫声的小老虎长长叹了口气。
只差一点,颜喜悦是小老虎的事儿就败露了啊。
武宋和成杭在外头攀谈之际,颜喜悦在不安的睡梦中还了本形。
这在以前没有发生过,颜九儒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做噩梦了,一时受惊,所以变成老虎来增长气势。
可她不知自己还小,小老虎小小的一只,哪里有什么气势可言,呆呼呼的模样反逗得人想摸她的脑袋。
颜九儒许久没看见过颜喜悦的本形了,这下武宋不在,他宽了心孜孜打量,两只耳朵还是折起来的,耳后的白点形状变圆润了许多,鼻头是暗粉色的,胡须短短,而圆滚滚的肚儿一起一伏,毛发比前些时日更蓬松,一掌摸上去酥酥软软,像是摸到了一团在油里炸开的棉花团。
摸完了,颜九儒逆着方向翻颜喜悦的毛发,毛发下的皮肉色泽淡粉,没有什么创痕,偷偷掀眼皮,眼珠子清澈明亮,看完眼珠子又去看牙齿。
人形的时候颜喜悦的牙儿就生的极好,变成老虎了亦是,白皙尖利,是一口能啃骨头的好牙儿。
这些检查完,颜九儒开始看虎掌,掌下的肉垫依旧柔软,柔软得怕是用它走路会疼,颜九儒用手指量虎掌的大小,思想着是不是得缝些小老虎穿的鞋儿。
前掌比后掌胖一些,所以得做两双不一样的老虎鞋儿,嘿记了尺寸,颜九儒开始苦恼怎么让颜喜悦变成人形,虽然这么波俏的小老虎他十分想抱给武宋瞧一瞧。
但只能在心里想。
“小喜悦小名儿是蚩蚩,是一只大虫,但阿娘在,不能当大虫。”
“乖乖小喜悦,变回人吧。”
颜九儒当她是做噩梦才变成人的,柔柔地说着许多俏皮话。
磨了半截舌头,倒也有用处,在武宋回来的前半刻,她变回人形,并且醒了过来,颜九儒再次松了口气,顺便打开了紧闭的门。
武宋一个人出去,回来时带了个小郎君。
刚到羊市恰好有人准备宰羊,在宰羊前,武宋便先要了那羊肾,然后去油铺里买了半斤生脂。
东西买完,那羊还没宰好,她不爱见腥,转头去了一趟南市到铺子。
紧闭大门的铺子前蹲了好几只猫儿,这是寻常事儿,不过今日除了猫儿,还蹲了个小郎君,走近一看,是颜喜悦的善知识——萧淮时。
这小郎君当真是何郎傅粉三分白。
萧淮时抱着只猫蹲在铺前,棱棱挣挣,人来侧目随,今儿北风甚大,他的鞋面上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沙灰,见到武宋,有几分着忙,当即起身问好:“武娘子好。”
武宋点点头,也和他问好:“你怎么在这里?”
见问,萧淮时半晌低头不语,一下一下抚摸着怀里的猫儿:“武娘子,喜悦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