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玖·女婿上门似拐人虎爹气急虎灯坏
陆拾玖·女婿上门似拐人虎爹气急虎灯坏
醒来后的颜喜悦嘿嘿蚩蚩,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四处看,好便似雷惊的孩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颜九儒用抱婴之势抱着她,道:“喜悦,身子舒服一些了吗?”
颜喜悦脸上的颜色不甚莹白,见问,还是没有说话,嗷呜一声就闭上了眼。
听到老虎似的声音,颜九儒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眼睛眨了又眨,不管眨多少次,颜喜悦就是人形啊,怎么会发出老虎的声音。
难道头是人,身子是老虎?这世上有半人半鱼的泉客,半人半虎之物,该叫做什么呢?颜九儒百思不得其解,屏着呼吸掀开了盖在颜喜悦身上的薄被。
薄被之下有手有脚的,不是什么老虎的四肢。
还好是人的手和脚,他松了一口气,转眼再去打量颜喜悦,带着颤栗的呼吸声飘荡在静谧的空气之中,毫无血色的唇瓣一掀,又是一声嗷呜。
敢情刚刚是没有睡醒呢,颜九儒失笑。
颜喜悦睡多了一刻,药起了作用,身体不似早晨那般疼痛得不能有一点行动了。
她醒来时武宋正好回来了,还带着个小郎君。
是萧淮时,他的手里提了盏竹篾扎成的老虎灯。
老虎灯不是用纸糊成的,而是用较为细腻的纱布糊成的,不易破,能久放,和猫儿差不多大小,他说老虎能驱邪护体,所以要送给颜喜悦。
萧淮时白白净净,见了人就笑着问好,颜九儒心情颇不妙,看到颜喜悦小哥哥来了后嘴角就没上扬过。
一个心怀鬼胎的小郎君带着好看的玩意儿来他家,这叫什么,这叫脸皮厚如甲的女婿上门挑衅了。
颜九儒气得牙痒痒的,奈何颜喜悦看见萧淮时后发出了清脆的笑声,有了个能说话的人,她虽然还需要躺在榻里,但精神好了不少。
颜九儒郁闷地站在一边,竖着耳朵听二人的谈话。
“我昨日就带着猫儿等你了。”萧淮时低头说话,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
听听,这委屈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小姑娘在外欠人钱财了。颜九儒没好气在心里评了一句。
“昨日我去成医生那儿了。”颜喜悦讪讪一笑,“好吧,我忘记了,抱歉啊。”
听听,他的小姑娘是多么诚实的一个人。颜九儒脸上的愠色顿改为喜色,发现颜喜悦一点好,就忍不住暗挑大拇指夸起她的品性。
“没关系,我会等你好起来。”萧淮时说完想摸摸颜喜悦那汗光光的额头,但手才擡起来,就被站一旁的颜九儒阻止了。
“诶诶诶。”颜九儒刻下像那虾蟆陵下住的怨妇一样,“不成不成,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什么时候不早,现在才到正午,恰好是用午膳的时辰,萧淮时听不出颜九儒的话外之意,榻自幼无母,爹爹在东安为理,整日价忙得不见踪影,在大都里的时候除了去书堂读书,便别无事情可做,回到家中也是读书习字,少与人通语,生怕会被人抓了手脖子,害了在官场上步步为营的爹爹。
到了苏州舅舅刘奎家中后他才常与人打交道,但笨嘴拙舌的,一句话说不大利索,在他苦闷自己的舌头迟钝时,舅舅说苏州真正的好人家算起来不盈十指,但武娘子是十指中的大拇指,和她们一家人打交道不必提防着,又说武娘子家的茶茶开朗可爱,且健谈乖巧,叫他多与她通通语。
如今在萧淮时的心里,颜喜悦的家人都是善良有礼之人,不会为一点事刁蹬人的,他笑着解释:“武娘子说让我留下来吃完午膳再走。”
“……”颜九儒喉头一噎,既是娘子让人留下的,他哪还能再把人往外赶,默默吃了个哑巴亏,心情更糟糕了。
这小郎君上人家的门拐人,还要吃一顿饭,不是脸皮厚如甲,而是没有了脸皮。
武宋实在不爱羊的腥臊味,羊肾锉碎后腥味更浓了,光是闻着便没了胃口,于是做了三人份的玲珑馎饽,自己则是吃寡淡的水饭,就点酱菜将就一顿。
颜喜悦行动不便,颜九儒喂饱了她才动筷子,吃饭时看武宋所吃之物,不见荤腥,心头好酸涩,愧疚不已。
为了引人离开,明知娘子不爱羊味的情况下,他胡乱说出颜喜悦想吃玲珑馎饽的话,害得娘子忙活了一个早上,到头来只能吃一点油水都没有的水饭。
颜九儒越想越愧疚,午膳一吃完,就抢着要干活儿,把厨房打扫一回,又把碗筷拿去河边清洗干净。
碗筷洗干净了,萧淮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和颜喜悦说着大都里的事儿。
颜九儒憋了个脸通红,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赶人走。
是颜喜悦先问起大都的事情,她觉着这几回生病,都和自己有病的脑子脱不了关系。
“大都的风很大,比苏州的风还大,脸皮得厚一些,要不然会疼。风吹多了,耳朵也会疼。”萧淮时耐心十足说起大都的事儿,把自己所知道的事,不论大小都说与颜喜悦知。
“我去大都的时候应当不是冬日了。”颜喜悦藏在被褥下的手指头动了动,她在算自己手头上有多少银子,“我应当是夏日或者秋日去吧。”
指头怎么扳,银子也多不出一两来,她想,等今次身子好瘥了,她就去做短工。
“夏日炎炎,秋日气爽。”萧淮时顿了一下,反问,“不过喜悦你为什么要去大都?”
“嗯……因为去了大都,我以后才不会动不动就生病,萧哥哥,我和你说……”颜喜悦示意萧淮时把耳朵靠过来。
萧淮时领意,将耳朵靠了过去。
颜喜悦神神秘秘和他咬起耳朵:“萧哥哥,不瞒你说,其实我的脑子有病,得找回回医开颅。”
“啊?”萧淮时发出疑惑的同时,门外的颜九儒也大叫了一声。
“啊,喜悦,不可以靠这么近。”颜九儒一来就看到两个孩儿的头紧靠在一起,他登时一个箭步冲进屋内,慌急之下不小心把放在地上的老虎灯给踩了一脚。
竹篾制成的老虎灯不经踩,一脚下去,脑袋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