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
咸鱼
檀稚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脸上略带愠色的男子,低下头沉默着。
何圣瑛敏锐地嗅到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默默撤了,免得殃及池鱼。
文祯明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时间都凝滞在这一刻。
檀稚似乎感受他的目光,头压得更加低了,恨不得找个被子把自己严实地盖起来。
半晌后,他绕过她径直往外走去。
擦过她身侧时,他的衣袍拂起一阵轻风,鬓边的碎发淡淡扫过脸颊。
檀稚的心一颤,擡起头只能瞧见他离开的身影。
在衙门外下起淋漓细雨,水洼倒映着衙门前凶狠的石狮像,一股阴沉沉的气压弥漫开来。
文祯明撑开油纸伞,侧过身淡道:“过来,回家。”
声音很轻,轻得宛如在时间缝隙里悄无声息地淌过。
檀稚心沉甸甸地犹豫好一会儿才撩起裙摆跟上去,乖巧地站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
沉默中并肩走了少顷,她的肩头湿了些许,衣衫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不舒服。
她偷偷擡头瞥了男子一眼。
文祯明撑地伞倾斜在一边,他身形本就高挑,伞撑得自然有些高,雨水全撇进来。
檀稚浅皱起眉头,拍拍落在肩上的水珠,朝他靠近了半步。
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瞬间,原本绷直的嘴角放松下来隐隐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文祯明意识到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后,心怔住。
对方不过是做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动作便能让他轻易地原谅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少女。
他是那么渴盼她的靠近,急迫得到她的承认……
握着伞柄的手不禁指发了白。
“早上去哪儿了?”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男子的口吻淡淡的,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关紧要的问题,答案是什么不重要,只是希望得到回应。
“文大人……我,我衣衫要湿了。”檀稚试探性提醒着。
“站那么远当然湿……”文祯明薄唇张了张,手中的伞倾斜得更厉害了。
檀稚抓紧衣袍,往他的身边靠了靠,纤细的手慢慢擡起撚住他衣袖的一角,此刻心间盈满朦胧不确定。
她杏眼眨了眨,轻抿了下嘴唇道:“沈公子跟我说,他是我阿兄。”
“我知道。”文祯明半敛着眼,伞不经意间往另一边倾斜着。
“这你都猜到?”檀稚错愕地擡头看着清俊的男子。
在阴雨天下,他深邃的五官显得淡了许多,江南五月的烟雨抹平了他平日眉眼间的那抹阴戾。
“不是猜的,是我们坠潭……”文祯明话浅一顿,“晚膳那日,他趁你不在与我说的。”
檀稚耳根感觉一烫,“原来那日给你说的是这个,可重点不是这个……他那是骗我的,我把他关衙门里了。”
“骗你?”文祯明道。
“他为了救他阿父骗我,其实他们一家都是人牙子,把我拐回去卖出去,所以不用救他阿父了……”檀稚道。
她并不是惋惜到手的亲情突然没了,而是感觉到被好友利用欺骗。
檀稚瞧见他身形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擡起来,在她头顶停滞了半秒,转而拂去自己肩头上的水珠。
“你做得很好,把他关进去,这样沈乘风就算逃过了京城通缉,回到水乡自然会来找他儿子。”他语气平静道。
她的视线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心底竟泛起一阵阵酸涩的失落。
他怎么了?
昨日不小心碰到他的红线,生气了,但依旧是给她做了晚膳给了台阶,虽她错过了。
可今日那倾斜的油纸伞,她有好好把握住,这事不应该是翻篇了?
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是吗,你在京城通缉了他父亲?”檀稚随口一提,心底塞满对那只收回去的手的疑惑。
“对,假如周楠依只是因为你与沈家接触,而大费周折地杀人灭口,你不觉得这太小题大做了吗?”文祯明道。
檀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定是从霁王那里得知了什么,她才会如此,直接通缉沈乘风便可弄清一切,但让他给逃了,不过今日倒是通过她意外得知,霁王要篡位。”
最后一句他突然语重心长道,眸底一阵漆黑倒映着她的脸颊。
“篡位?”檀稚的思绪稍稍拉回,那朱孝南岂不是要……
“对,他要把朱孝南拉下龙椅。”文祯明打量着她的脸上的表情。
檀稚注意到他突然的目光,喃喃低语,“你不用这样盯着我……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