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LST
12月28日，也就是钱学森、赵忠尧两家抵达巴拿马，以“度假”为名，实则登上回国客轮的同一天，纽约飘起了中雪，WAA驻纽约港办事处尚未从圣诞假日的欢愉气氛中缓过劲来，依然是一片懒洋洋的局面。
就在这样的刺骨寒风中，有人居然敲响了办事处的大门。
“嘿，比利，有人来了，你去开门，看是不是邮差，我总感觉我的圣诞贺卡少了一张！”
“见鬼，为什么喊我干这种事？你自己不能去看么？”
“我今天去过两回了，但每次都是失望……”
“问题是你惦记着贺卡，我又不需要。”
“兄弟，那很重要，那是我女朋友的！”
“那不更应该亲自去看么？”
“我只是怕失望第三次罢了，求你了，如果是的话，明天我送你两包骆驼！”
比利嘟囔着戴上帽子，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春意盎然的办公室。到门口，没看见邮差，却只看见两个黄种人。
“你们找谁？”
“非常抱歉，这是WAA驻纽约港办事处么？我们受人介绍前来购买有关剩余船只。”
“没错，大雪天居然还有人上门……”比利想了想，“请跟我来。”
“嘿，吉姆，你那该死的明信片还是没抵达，但我给你带来了客户！”
依然没收到女友贺卡的吉姆一脸失望，听到客户上门的消息后勉强打起精神：“有什么能为两位效劳的么？”
“听说WAA在出售过剩船只，我们来了解下情况，如果合适希望购买一些，这是我的名片。”
吉姆漫不经心道：“两位是日本人？”
“不！我们是……”
“中国人？”
“也不是，我们是泰国人！我们代表光兴利船务公司来贵国购买船只。”陈子谷赶紧递上一份文件，“这是公司证明及贵国驻曼谷领事馆的推荐信。”
陈子谷1916年1月出生于广东汕头澄海南澳岛，从小过继给泰国著名华侨富商陈峥嵘为长孙，17岁即加入共青团，次年赴日本留学。留学期间展露出非同一般的文学才华，加入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东京分会，成为左联《东流》等刊物的编辑，并出版了诗歌集，因在其中宣扬抗日而被日本警方遣送回国。
回国后的陈子谷徒步800多里奔赴延安，次年追随叶挺将军加入新四军，并于1939年入党。入党后不久，其祖父便在泰国去世，家中两个叔叔来信要求他回泰国继承遗产。
已参加革命的陈子谷本不想再继承资本家的财产，但因此时新四军面临重重困难，组织上希望他到泰国募捐。于是，陈子谷到泰国发动同学、朋友、亲戚等各种关系开展工作，共募款6万元，加上继承的遗产20万元全部交给组织，解决了新四军上万人两个月的经费和军部当年的棉衣费。叶挺亲自书写了“富贵于我如浮云”的条幅以示表彰。
这次他受中央委托，随同远房表哥、泰国华侨领袖蚁美厚一起赴美购买美援物资。
吉姆粗粗扫了眼文书，没再细问就还给了两人，嘀咕道：“不好意思，亚裔长得都太像了，我一时分辨不清……您说的这个……泰国……他究竟在哪里？”
听美国人上来就盘问来历，蚁美厚本也有些紧张，现在又听对方这么问，差点没笑出声来，忙道：“在印度的东面、新加坡的北面，通过泰国湾和马六甲海峡可以直达新加坡，算东南亚吧。”
他说这句话时，陈子谷一脸愕然：印度以东、新加坡以北是什么鬼？印度以东不是缅甸么？新加坡以北那是马来亚啊！关泰国什么事？
蚁美厚朝他眨了眨眼睛，意思不要吭声：美国人能知道印度和新加坡就不错了，你非要说缅甸和马来亚，对方只会更凌乱……再说了，讲印度以东有啥问题么？中国也在印度以东、新加坡以北！
“两位具体想买什么船只？”
“自由轮、LST、油轮或别的什么。”蚁美厚解释道，“自由轮可以增强我们的跨洋运输能力，LST能改造成内河轮渡船，油轮就只有这个用途，至于其他船就看运气了。”
“很好，很有想法。”
比利给两人递上咖啡，然后道，“很遗憾，自由轮已售罄了，从4年前开始销售以来，我们售出了近百条自由轮，最后一艘自由轮是三个月前销售完毕的；油轮我们这本就不太多，没准其他港口还有；但我们还有不少LST，你们算是来对了。”
蚁美厚和陈子谷互相对望一眼，说不出来的暗暗高兴：购买自由轮其实只是幌子，国家并不是很急需，但LST（大型坦克登陆舰）却是国内军事行动迫切需要的装备，现在美国人说自由轮没有，LST充足，岂不正中下怀？
“那我应该怎么选？”
吉姆递过来一本册子，解释道：“所有LST都登记在上面，有资料记载和实物照片，除特别差的几艘，其他价格基本差不多。但我劝你不要贪图便宜选价格最低的，因为那些船轮机很可能有点问题，短途使用看不出来，我可不敢保证你开到远东不出任何事！”
“感谢提醒，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陈子谷赶紧往两人手中塞了几包芒果干，“泰国特产，请尝尝……”
美国人对甜食没啥抵抗力，几片芒果干下肚，那彼此关系就显得更亲近了，因为可以拿到奖金，两个WAA雇员对推销存货很卖力。
比利道：“通过资料选中后，你还可以去实地看看具体怎么样，这些船都驻泊在码头上，我们会定期保养一下，状态还很不错……现在的麻烦是，你买了船怎么开回去？如果你要在纽约雇人帮你开回去，我觉得有点不合算！”
“这不要紧，我是船务公司，有足够船员，让他们来一趟纽约就行！”
最开始，蚁美厚与陈子谷曾经想去菲律宾购买有关美援剩余物资的，那样不但近而且转运方便，但打听一圈后，当地美军滞留的物资已基本发卖完毕，包括LST等200多艘小型军舰半送半卖给了国党。
同时，国党在菲律宾势力比较强，万一盘问暴露行踪便很麻烦。
美国本土就不一样了，国党鞭长莫及，WAA也分不清中国人、日本人、泰国人的区别，至少目前看来一切都没问题！
两人迅速浏览了手册，锁定了最新、最好的4艘并询问起价格来。
LST登陆艇排水量有1000多吨，满载时高达4000吨，虽然发动机、结构都很简单，但块头毕竟不小，4艘船美国人报价在38万美元左右，不过连买4艘，价格略有折扣，七算八算下来能压低到33万美元左右。
蚁美厚与陈子谷面露喜色：这可比他们在香港打听到的价格要便宜一半多，且成色还更新。
“你们记录下舷号，新年后等长官回来后，我们就一起看看。今天雪这么大，去码头挨冻也毫无意义。看完后先付定金，等付清全款、办理完手续后即可提货。”
比利耸耸肩道，“WAA概不赊账，也不提供信贷服务，更不接受除美元外的其他支付方式，如果您需要这些，建议及早联系有关银行。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二，但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没问题，我们准备了足够资金，暂时不需要申请信贷，只要手续办妥就可以用支票付款，这是花旗银行为我们出具的资信证明！”
美国人顿时肃然起敬：其实有很多人想来买便宜货，但掏不出现款来，通过银行信贷办理也很麻烦，一来二去就会拖延时间，所以船只成交速度不快。
至于自由轮为什么能卖得那么快，那是因为当初定价实在够便宜，一艘高达万吨级载重、造价160万美元，实际使用不到4年的自由轮，在纽约港最低的发卖价才48万美元！其他贵的也不过就是50多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