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探监
元旦之际，功德林战犯管理处发动学员打扫卫生辞旧迎新，另一方面也下发水果和零食改善生活，最让学员们高兴的就是那几筐苹果、一袋袋芒果干与菠萝干。
陈赓受中央委托看望战犯们并举行小型座谈会，在学员群中引起了轰动，经民主投票，杜聿明、宋希濂、范汉杰、黄维、李先洲和王耀武6人入选，前面5人都是陈赓在黄埔一期的同学，王耀武因日常为人低调谦和，素有威信，也被公推出来。
李先洲一边嚼着芒果干，一边笑道：“哎呦，东西真不错，好久没吃到了，陈赓还是够意思，来探监就带好吃的，不枉当初给他送烧鸡！”
内战期间，陈赓被俘后押送到南昌，名义上是重点防范的共党要犯，实际生活待遇一直不错，三天两头有人送吃的、穿的。
更绝的是，有些从外地赶来探监的特意留在牢里照顾他几天，连袜子都有人帮着洗，这可都是在外统帅成千上万军队的大员，面对陈赓一个个全变成了小弟。
知道内情的国党特务纷纷感叹：“陈赓哪是在坐牢，这是来当大爷了！”
陈赓摇头：“我带的只是这几筐苹果，花了40多万（旧币），把津贴全耗完了。芒果干、菠萝干是毛主席、恩来总理送的。”
几个俘虏一愣：“毛先生？恩来先生？”
“昆明和平解放后，卢汉等诸位将军听说我要回京，委托我送了一大批水果和蜜饯给中央，主席和总理收到后只尝了一下，其他让我全送给你们！”
大家都沉默不语，很明显，卢汉肯定反正了。但该为此指责卢汉么？显然不能！当初常凯申指使杜聿明动用武力解除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力量时，就该想到将来会有反噬的一天。
杜聿明本人也心灰意冷：五华山事件中，老蒋前手用他解决了龙云，后手就把他解了职，理由是“舆论纷纷，需有人负责”，杜聿明稀里糊涂地就背了黑锅。
陈赓又对宋希濂道：“重庆时我怎么劝你的？让你尽快反正起义，推动重庆和平解放，要不然你的下场就不妙了。如果你对党的政策有怀疑，我陈赓可以过来给你担保、甚至给你当人质，你怎么连我也信不过？除答应不动白公馆的人，其他还是要较量较量？
你糊涂啊！你要是不糊涂，没准咱们这会在重庆喝酒庆祝元旦呢！”
宋希濂不敢多吭声，涨红了脸缩在一边。从青年时期开始，陈赓就一直是他大哥，大哥带着他投奔程潜的讲武所，带着他投奔黄埔军校，还带着他参加共产党，只不过后来路走的完全不一样……
当陈赓把目光转向黄维时，这个书呆子兵团司令举起右手连连讨饶：“好了好了，我说两军后撤30里再打一仗是玩笑话。败在你手里不算冤枉，你我同班同学一场，当年在学校里我就比不过你！”
王耀武看场面有点尴尬，连忙打圆场道：“难为毛主席、周先生惦记我们。不过陈赓，你这薪水也太少了吧？好歹你是堂堂的兵团司令啊，一个月津贴就只能买几筐苹果？还是说外面物价闹腾到了不得了的地步？但我看《人民日报》上说物价已得到控制，有所回落……两件事到底哪件是真的？”
“两件都是真的。”陈赓解释道，“目前部队执行供给制，从上到下的生活待遇基本一样，只有外出公干才有津贴。你们觉得少，我还觉得多了，要不是组织上考虑我要来看你们还拿不到这么多津贴。一切都有组织保障，有吃有穿的，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杜聿明皱眉道：“那也不能太寒酸了，国家起码的体面总要有吧？”
“我们已不错了，职务高的能吃小灶……”
陈赓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听说你们当中有人对伙食很不满意，认为亏待了你们，嘴上不说，私下全是牢骚。就我所知，你们每顿的伙食标准是三菜一汤，还有一斤牛奶、一个鸡蛋、三两肉，每周能配5斤白面粉。这甚至超过了毛主席、周总理等中央领导的待遇。
如果觉得亏待了你们，你们可以去了解下管理处的战士们在吃什么？管理处主任在吃什么？他们还在啃窝窝头！”
众人一声不吭，埋怨肯定埋怨过，当面就没人好意思说出口，大家又不是真不知道中统、保密局怎样对付共产党要犯，别说牛奶鸡蛋了，连窝窝头都不一定管够。
对比之下，抱怨话实在难以启齿。
王耀武叹气道：“不是我说啊，如果你们真这么清苦，我可不觉得那些反正、起义的大员能熬得住，他们啥脾气你肯定了解，平时绝不止这点享受，将来要么贪污腐败，要么犯上作乱，恐怕有的是麻烦，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不爱财！”
王耀武被俘后，解放军照例要抄家，但王家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在后院有两台拖拉机。这场面连陈毅都很诧异，王耀武解释说：“……我想打完仗回家种几亩地，这两辆拖拉机大概能用得上。”
陈赓点头道：“这话还算有点道理，不过人是可以变的，并不是起义、投诚就全部结束了，和你们一样，大家后面都有思想境界改造的过程，要真正拥护社会主义，拥护党，站在人民这边才能过关。只不过，他们在外面自我改造，你们就在里面改造。
就是我陈赓也有思想需要改造。我本是二野的，中央一个调令就把全兵团划给四野指挥，心底真没意见？不见得吧，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执行命令并安抚部下。划给四野后，中央又让我配合二野争取和平解放重庆，我马不停蹄照办了……我也一直在学习改造中。”
众人默然无语：也就是共产党能这么搞，换国军你试试看？压根指挥不动！别说常凯申指挥不动李宗仁、白崇禧的部队，就是中央军嫡系，杜聿明也指挥不动邱清泉、黄百韬、范汉杰所部，要不然仗能打成那样？
“当然，改造是综合判断的过程，我们不会搞庸俗可笑的标准，什么家里沙发打了补丁还在用就是清廉，就是共产党，这你服气么？”
众人哄堂大笑，这帮子参加座谈会的将领基本没贪赃枉法的行为，算兢兢业业替常凯申、替国民政府卖命，论对贪污腐败的痛恨，有时可能并不亚于共产党，只不过面对四大家族无能为力罢了。
特别是范汉杰、廖耀湘这种高级将领，看到东北军事会议开到一半，老蒋急急忙忙回南京解决小蒋打虎问题，心里多半已清楚党国天下是没救了。
“你不对劲！”众人都在笑，唯独杜聿明十分恼火，“沙发补丁这话是我单独和老头子汇报的，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陈赓大笑，“蒋介石忙着搬金银珠宝，档案材料全留了下来，有空给各位看看保密局给你们编写的黑材料，他们也怀疑你杜聿明平时清廉像共产党……还有啊，知道你们的秘密怎么了？常凯申身边到处是我们的人，远的不说，就说韩练成……”
不提韩练成还好，一提这名字，李仙洲和王耀武差点当场打起来，莱芜战役中，韩练成担任46军军长，因情况有变无法当场倒戈，在战役关键时刻故意带着12个亲信脱离指挥岗位，令46军陷入混乱，造成全线动摇。
随后三野发起总攻，数小时内就将46军和李仙洲7个整编师全歼，连带李仙洲也当了俘虏，王耀武气得破口大骂：“李仙洲手下三个军，近五万人，三天就打光了。就是放五万头猪在那，共军三天也抓不完！”
可李仙洲也满肚子委屈，我特么怎么知道韩练成是共产党？要不是为了等他，老子何至于被俘？
这些事大多与黄维无关，他冷不丁挤出一句：“陈赓，目前仗打得怎么样了？”
“除胡宗南在西昌还有几万人，大陆上其他兵团基本扫清了，残兵败将落草为寇，后续清剿即可。”陈赓笑眯眯道，“不过还真有点事找你们办，过段时间要考虑解放台湾，军委想搞兵棋推演，你们有空的话就扮演下国军守方。”
众人面面相觑，宋希濂更倒抽一口冷气：“海军、空军都没有，这就要打台湾了？这么激进的嘛？”
黄维乐得手舞足蹈：“好的好的，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