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4) - 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 - 于泽俊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四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4)

旷世奇才

萧何也是丰邑人,生得鼻正口方,器宇不凡。他自幼饱读诗书,聪敏过人,写得一手好文章,在沛县无人能与之相比。为了谋生计,萧何曾钻研过秦律,在沛县做了一个小吏。萧何办事勤谨,处理政务井井有条;他处事公平,待人宽厚,年纪不大却颇有长者之风,于是很快被提拔为主吏掾。县令周让对之十分倚重,视之如左右手。有一次,朝廷派御史来郡里调查一桩盐税贪污案,萧何被派去协助调查。案子已经反复查过几次了,由于案情复杂、阻力大,始终查不下去。这桩案子牵连的人太多,上至秦公子、朝廷重臣,下至普通税员,牵扯到几百人,处理起来颇为棘手,御史十分为难,萧何向御史建议说:“此案宜大事化小。若和盘托出,诛杀牵连必多,罪魁祸首却未必能老老实实伏法,轻者重罚势必造成冤案,牵连太多又于大人不利。所以重点应放在堵塞盐政漏洞、消除弊端、杜绝后患上。后患不除,杀了一百还有一千,杀了一千还有一万,岂能杀完?”一席话,说得御史茅塞顿开。

“那么,依你看,盐政上的主要弊端在哪里,又如何消除呢?”

萧何一一列举了盐政管理上的种种弊端,并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御史一一记下,准备报奏朝廷。

“萧公在贵县可曾管过盐政?”

“不曾。”

“那为何对盐政弊端了如指掌?”

“只是近日随大人办案处处留心而已。”

“公真奇才也,某自愧不如。君为吏数年,想必对当今吏治还有更深的见解。”

“臣区区小吏,不敢妄议朝政。”

“吾乃诚心就教于君,但说无妨。”

“在下以为当今行政最大之弊端乃失之过猛。古人云:为政之道,宽当济之以猛,猛当济之以宽,宽猛相济,方能为治。一味施之以猛……”

这话说到了御史心坎上,他和萧何的看法一模一样。可是萧何说到这突然打住了。御史把椅子向前挪了挪,道:“说下去!”

“恐难长久。”

“……”

御史和萧何谈得十分投机,两个人从中午一直谈到掌灯时分,御史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奇才,兴奋地拉住萧何的手说:“君之才高我十倍,我愿修书一封,荐于丞相李斯,君可即日启程去咸阳,一展宏图。”

萧何婉言谢绝道:“谢御史大人知遇之恩,臣区区小吏,愚驽不才,何敢入咸阳谋国事!恕我不能从命。”

“君不必谦辞,连日来我察君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胸有丘壑又不失勤谨,正是成大事的气象,为国家社稷计,望君切勿推辞。”

萧何有点儿后悔和御史说得太多了。沛县城中,萧何没有能这样深谈的朋友,今日偶遇知音,便多说了几句,不料引出这样的后果,这是萧何始料所不及的,只好找借口推辞:“俗话说,道不同不相谋。我读过丞相的书,丞相历来主张严刑苛法,臣不敢苟同,若固执己见,丞相必不能用我,不如不去的好。”

“我可直接向皇上举荐。我是御史,有这个权力。”

“不不不不,大人万万不可。臣家中有八旬老母在堂,一时恐难以离开。”

萧何见御史一心要荐他去咸阳做官,着了急,编起谎来。萧何为何不愿入朝做官?以他之才,以他之志,当然不甘心这样默默无闻一辈子,他的确想干一番事业。但是他绝不会轻举妄动。他看到,秦虽然灭了六国,统一了天下,但是人心并未归附,六国后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推翻秦王朝的统治,恢复自己的国家,刚刚统一的国家疮痍满目,沉重的徭役和没完没了的苛捐杂税压得百姓透不过气来,严苛的刑罚使百姓们摇手即犯法,天下怨声载道。自从秦统一天下后,几乎没有一天太平过,不是这里暴动就是那里起义,萧何断定这样的统治是不会长久的,因此,他不愿意踏上这条沉船。世无道则独善其身,世有道则兼善天下,这是他不可动摇的人生信条。御史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既然道不同不相谋,先生为何在此为吏?”

萧何见被御史窥破心机,有点儿害怕,搞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但事已至此,害怕也没用,凭他的判断,这位御史还不至于加害于他,于是答道:“为生计而已。”

“为生计何须如此劳苦,这样认真?”

“执人之事,食人之禄,自当效人以忠。”

“君真大贤大德之人也,臣不胜钦佩,愿君自重自爱。唉!英雄不肯归附,乃亡国之征啊!”御史长叹一声,走了。

萧何与刘邦从小就认识,还在一起读过两年书。长大了,萧何做了县吏,刘邦还是一副孩子脾气,到处惹是生非,刘邦几次犯事被抓到衙门,都是萧何从中调停,把事情平息了。

那天晚上,卢绾去县里找萧何,萧何不在,县廷里值夜的是主狱掾曹参。

曹参生得小鼻子小眼儿,看上去其貌不扬,为人却十分豪爽。他为狱掾,从不许狱卒虐待犯人;断冤决狱,能宽则宽,问案也不过分刨根问底,以免株连太多。表面看起来,曹参不够精明,一些明显的犯罪事实都在他眼皮底下滑过去了,可是细究这些案子,却是糊涂中透着明白。有一次,狱卒押来几个小偷,曹参问了问情况,当场就把他们放了。按秦律,偷窃罪是要脸上刺字,发配服徭役的。狱卒不服,偷偷告到县令那里,县令周让早就听说曹参办案糊里糊涂的,于是把他找来问道:“听说你私自放走了几个犯人?”

“并非私放,在下已经审过了。”

“我听说只是草草了事,并未处罚。”

“那几个人本是良民,并无劣迹。不过是饿急了,掰了人家几穗玉米,算不上偷窃。如若今日不准为偷,他日必为盗,为害更甚。”

县令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道理,听起来像是狡辩,但又确实有道理。周让进一步问道:“听说你办案向来是糊里糊涂的,不问清缘由就判,放跑了不少坏人?”

“在下办案并不糊涂。奸人贼子,一律严办;一般案件,能宽则宽;审案就事论事,以免株连。监狱乃善恶并容之所,犯人除非死罪都要重新做人,须得给他们留条生路。若一味严办,这些人没了后路,以后出去势必加倍作恶。临近各县狱中犯人都已装不下了,失误正在于此。而我沛县狱中空空,此乃臣为狱掾几年之用心所在,望大人明察。”

一席话说得县令哑口无言。周让看向站在一边的萧何,萧何说:“曹参所言极是。”

周让又问了问他听说的几桩“糊涂”案,曹参一一作答,案情说得一清二白,那些所谓糊涂之处,不过是他故意没有追究罢了。从此,周让对曹参刮目相看。

这天曹参值夜,在县廷里转了转,又检查了一下值夜的衙役们是否到岗尽职,看看没什么事了,刚躺下要睡一会儿,门卫来报说丰邑的卢绾求见。曹参一听是卢绾,就知道准是刘邦又犯事了。他穿好衣服,让卢绾进来,才问了几句话,周勃已经把刘邦、樊哙等一干人带到了,他既是狱掾又是值夜官,这事自然得由他处置。他来到门庭,见刘邦、樊哙等被五花大绑绑在那里,不由得笑了起来:“哈哈,刘季!卢绾一来我就知道有你,又犯什么事啦?”

“曹参,还不快给老子松绑,还笑呢。”

“哦,你犯了禁令还敢在这儿骂人?来人哪,棍棒伺候!”

值夜的衙役们立刻抡着棍棒围上来。刘邦骂道:“你他娘的别拿老子开心好不好?快松绑!”

“我今天非拿你开开心不可,你忘了你平时是怎么耍弄我的了?”

“操,你有完没完?当心一会儿吃老子的拳头。”

“那是一会儿以后了,现在你在我手里,嘴还这么硬,你让我怎么给你松绑啊?”

“啊!好好,咱嘴不硬了行不行?曹大官人,小人喝了点儿酒不小心触犯了宵禁法,恭请大人原谅,行了吧?”

“不行,态度不真诚,你这是想蒙混过关。”

“我认错了还说我态度不好,我叫你声曹大哥曹大爷行了吧?”

曹参看把刘邦戏弄得差不多了,对周勃说:“把他们松开。”

没想到周勃却不肯放人:“可他们确实犯了宵禁法。”

“哎呀!几个醉汉,出来撒泡尿,说话嗓门大了点儿,什么犯法犯法的,放了他们。”

“就是,我们就在樊哙家门口撒了泡尿,哪都没去。”刘邦趁机辩解。周勃是个老实人,容不得说瞎话,反驳道:“胡说!我是在鼓楼抓到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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