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流淌的岁月(11)
印象中舅妈总是笑盈盈的,每次去都笑盈盈的给樊林说着事情,笑盈盈的说外公把准备送人的腊肉的瘦肉片掉,笑盈盈的说舅舅生病时找了哪些医生,笑盈盈的说她躲黑娃时舅舅和谁一起捉蚕子……。
舅舅就在旁边脸红脖子粗的申辩:就捉了两次蚕子,老是乱说!
舅妈还是笑盈盈的说:“看嘛樊林,你说两个孤男寡女,半夜捉蚕子,你说正常吗?”
那时候樊林才十来岁,哪里晓得正常不?
今天樊林和父亲来是求舅舅求人办事的。
舅舅打包票的说:“保证得行,凭我和他屋的关系,他帮的到忙。”
樊林中考考了613,这离蓝河区中学都还差十几分呢,别说中专中师了。
舅舅听说后,就说去找蓝河乡中学的校长,是他的发小。
除了娘舅无好亲,除了青冈无好火。
舅舅是上了心的。
乡中学是初中,区中学是高中。
舅舅在前面走,樊林和父亲就在后面跟着走。父亲手里抓着一只公鸡的两个翅膀根部,公鸡的脚是绑住的,父亲还背了两个很大的西瓜。
舅舅是帅气的,身材扳直,一米七四,而且壮。在四川来说很标准的帅哥了。怪不得有人晚上陪他捉蚕子。
父亲走在后面就有点不够看了,堪堪一米六,黑,瘦,衣服还皱皱巴巴的。
乡中学校长收了公鸡和西瓜,没有一句客气话。然后就带他们到区中学。
他是真要帮忙的。
找到区中学一个主任,翻出来成绩单“你这个差得有点多都嘛!”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可能正取不得行,要交钱,本来要三千,看我的面子两千块得行。”
回家的时候父亲很是气愤,一是气樊林考得不好,二是气要这么多钱。
“要不还是给钱去读?”父亲看着樊林说道。眼神其实是躲闪的。
樊林拒绝了,不是因为父亲的态度,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知道就算读了,大学也是考不上的。
父亲在重庆当棒棒,母亲扫地,都是没啥钱的,以父亲的话说就是大部分都打白板,偶尔一天有一二十块。
两千块,大部分是要去借的。
父亲懊恼:“可惜老子的鸡和西瓜哟!”
樊林也心痛,鸡还是爷爷喂的。
妈妈满怀期待的迎住他们,父亲凶巴巴的说搞不成!她就茫然无措的站那里。
樊林眼里有了泪,他去拉了拉妈妈的手。
读书读出去的梦,破灭了。
樊林到大姑家散心,大姑嫁在蓝水还往上走的荷叶乡,和遂宁交界。
大姑父是个乡村小学教师,公办的。
他有一个表姐一个表哥,都结婚了,而且都在广东打工,干工地。
表哥的儿子叫个丑娃,丑时生的,三岁了吧?大姑父是教师,却对风水命理有兴趣,但是也没见有啥研究,就只在这丑娃上有点体现。
他教书教的也不见得有多好,家里没见有学生送过啥画报之类的谢师恩的东西。
樊林提了两包白糖两包果子糖,反正胡乱买的,走亲戚也得有个伴手礼是不,不将就,自己姑姑家里。
姑父笑眯眯的,说:“哎呀樊林来了,坐哦。”然后就去找大姑,没一会儿大姑抱着丑娃就回来了,大姑更高兴:“林娃,你舍得到姑屋来呀。”然后仔细看了看樊林:“怎么没几天不见一下变了这么多?莫焦虑很了我给你说。”
然后她去灶房屋弄吃的,樊林忙说大姑你莫去弄,我不吃开水蛋,滂腥臭。大姑说那我下面条。
丑娃一会儿就和樊林混熟了,他把他拉去看母鸡孵小鸡,蹲在鸡窝旁,母鸡也不理他,应该是习惯了。
下午樊林和大姑还去看了热闹,一家人死了老人,兄妹四个凑了不火化的钱三千块的,但是钱放老大那里没有交,埋了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公社怕人人都这样,就来了几个人,把坟刨开一个洞,露出棺材,往里面倒柴油,倒了很大一塑料桶柴油,烧了得有个把小时。周围有人骂,说挖坟掘墓断子绝孙,那伙人没理会,走了。
大姑回来说:“幸好你爷爷的钱给了。”
爷爷过世,还在做道场村里来人收的三千块,大姑也出了一半。
当时县里有个规定,死人必须火化,不然交三千块一个人,叫“买尸体”,大部分都交的,毕竟老古套说的只有尸水粘地气,才能庇佑后人。
也有不交的,那么只有拉去烧,这一般是家里确实拿不出钱,这反而被人笑话。
还有一家人,老人过世,晚上悄悄埋了,公社的人居然没找到,周围的人口风也紧,这只能算特例。
二十几年后,樊林听大姑说,那家人确实不好,三兄弟有两个的儿子都没有娶上亲,三十好几那种。还有个娶上了,但是生的小孩得自闭症。只有女儿那边,好像没多大影响。
这真是玄乎,但是到那个时候,好像男孩子娶不到的也大把,不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