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漫长
旅途漫长
成绩出来那天，甘甜看着屏幕上的分数，心里没什么波澜——稳稳过了本科线，在意料之中。可到了填志愿时，她却对着那张志愿表犯了难，铅笔在纸面上来回悬着，犹豫了整整三天。
曾经笃定了那么久的医生梦，终究还是被她轻轻划了过去。不是不向往，只是临到落笔，总觉得心里那股劲差了点什么。
甘甜对专业选择本就没太多非此不可的执念。此刻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脑袋里却莫名浮现出那日的梦境——平行世界的自己，在志愿填报栏前落笔时是那样决绝，那样洒脱地选了一条她从未想过的路。
她始终猜不透另一个“自己”为何会那般选择，就像猜不透此刻心底那点淡淡的怅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了。
人生大抵就是这样，无论往哪条路走，总会留些轻浅的遗憾。
最后剩下的选择孤零零躺在备选方案里，她来回盯着写完的志愿看了很久，忽然想起当初和方程竞争语文课代表时，语文老师对他们说的话，“有时候选择不是选最好的，是选最适合自己的。”
原来真的有一语成谶，甘甜对着屏幕上的志愿确认框，苦笑了一下，指尖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落下。那些曾在心底盘桓过无数次的挣扎，此刻都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最终，鼠标还是轻轻点了下去。屏幕上弹出“确认提交”的提示框，像一个句号，稳稳地落在了她青春里那段关于选择的篇章末尾。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键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望着那行最终敲定的志愿，忽然觉得，或许人生本就有很多事，是早被悄悄写好的伏笔。
……
“志愿报得怎么样？”时光的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关心，目光落在甘甜身上。
甘甜擡眼笑了笑，“还行吧，看着挺合适的，没什么遗憾。你呢？”
时光自己在脑袋里琢磨半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又想到自己填的志愿，那些纠结了好几天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这次总不至于还要去复读吧？”甘甜故意扬了扬眉，语气里带着点打趣。
时光闻言，两手往身后一撑，身子微微后倾，笑得有点痞气，“不复读了，再复读都成毕业班常客了。”
他顿了顿，带着点自嘲又坦荡的语气，“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就不是块读书的料。”
说完，他转头看向甘甜，眼底的笑意落得真切，语气里满是轻松，“我已经够知足了。”
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把那点释然的笑意照得格外明亮，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沉甸甸的包袱。
……
甘甜心里一直怵着教育和医学专业，填报志愿时特意避开了所有师范和医学相关，生怕被调剂过去。
但命运似乎自有安排。最终，她还是以英语单科超129分的成绩，成功录取到师大的英语（非师范）专业。
成绩单递到手里时，甘甜指尖轻轻捏着纸边盯着看，心想着，反正也算是“本省会的一本院校”。一个文科生，能选的路本就不算多，眼下这个方向，或许真的是最稳妥的归宿了。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反倒是一种踏实的安定。能留在熟悉的城市，读一所不错的一本学校，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圆满。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纸上，那些数字仿佛都镀上了层暖光。
她把成绩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书桌的抽屉里，和自己厚厚的日记本摞在一起。转身时，看见甘妈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进来，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这下放心了吧？”甘甜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
“有个学上就行。”甘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次对我要求又这么低了？”甘甜挑眉，心里又莫名地纳闷。
“那我要是滑档了怎么办？”她追问了一句，眼底藏着点小试探。
甘妈反而认真看着她，态度温和，“无论最后怎么样，爸妈都支持你的决定。”
“不想学医也好，那行当枯燥又发闷，更费脑子，你不喜欢，咱就不勉强。”话语里没有半分责备，只有熨帖的体谅飘然落在甘甜心上。
甘甜点点头，拿起一块西瓜咬了口，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心里也跟着甜丝丝的。
一想起那些医科书，眉头又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厚厚的书页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每一个字都透着生冷的严谨，想想就苦闷，想必他也这样觉得！
甘爸非坚持着给甘甜换了新手机，那部没怎么用的旧手机，便留给了甘棠，成了甘棠手边专门接打电话的物件。不再承担太多功能，却在日常的铃声起落中，延续着一点温和的实用价值。
新手机已经上手，甘甜刷着朋友圈里铺天盖地的录取通知书晒图，烫金的校徽、鲜红的印章在屏幕上晃得人眼晕。甘甜划着屏幕，看着那些或是兴奋或是感慨的配文，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下——甘甜原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
迟迟的博客更新在深夜发出，页面背景是褪色的旧铁轨照片，字里行间浸着股潮湿的怅惘。甘甜写青春难挨的疼痛，写暴雨天相抵的体温，末了笔锋一转，又在自己腾_讯微博留下重重地一句不明所以的结尾：“但愿你我旅途漫长。”
这句话像枚没刻字的图章，盖在所有喧嚣的底色上。旁人晒通知书的热闹、对未来的笃定规划，在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唯有这句带着留白的期许，在寂静里轻轻发着声——仿佛在说，比起一眼能望到头的终点，那些未落笔的章节、未走到的岔路，反倒藏着更多可能性。
甘甜放下手机起身，窗外的月光正顺着窗帘缝溜进来，在地板上描出一道银亮的线。“重新再来嘛。”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仿佛眼下已经释怀。
人生本就是一段接一段的旅程，旧的篇章翻过去，新的故事自然会铺开。
等她洗漱完回来拿起手机，屏幕上的通知提示评论区多了一条新消息。点开一看，那条熟悉的id下，只有一句简单的一句，“旅途愉快”！
甘甜看着那条新评论，眉头微蹙，心里暗道：“他又来。”甘甜攒了好久对新生活的期待，都裹在这声低语里，沉了下去。
自己不过是在微_博随笔的感慨，又不是特意在空间昭告天下，怎么偏偏每次都能被宁致翻出来？
原本并非特意对他说的话，若是回一句“你也是”，反倒显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可宁致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现，甘甜此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反而更空了。
甘甜在原本的评论区也给他落了笔：“乘风破浪！”几个字带着股爽朗的冲劲，像一阵风刮散了先前那点微妙的滞涩感。
窗外的蝉鸣聒噪，她却忽然静坐下来，仿佛听见自己心里那声轻轻的叹息，混着指尖敲下键盘的轻响，落进了盛夏的晚风。
……
步进大学的校园，沿着主干道前行，道路两旁的大树郁郁葱葱，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眼前明镜般的天鹅湖，波光粼粼，几只优雅的黑天鹅悠然游弋。水面映着岸边的秋柳，枝条虽疏淡，却蘸着水色描出几分柔情。
迎新点的横幅在风里招展，“欢迎2013届新生”的字样异常鲜红。甘甜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轮子踏过银杏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切都带着鲜活的生气，像是在为这场全新的开始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