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蝉鸣还在枝头聒噪，甘甜却像突然断了线的风筝，悄无声息地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高三整整一年，她像从这个世界上暂时抽离了一样，没有动态，没有回音，灰色的社交软件头像被框定在那里，连空气里似乎都少了她存在过的痕迹。
甘甜躺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刚拿到手的高三毕业照片。她盯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自己，忽然擡手将本子塞进了床头柜最深处。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亮她垂着的眼睫。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像是要把那些攒了一整个青春的细碎心事，连同照片里的喧嚣、青春期的躁动和恢复期的难挨，都一并按进柔软的被褥里。
不是要彻底忘记，知道它们曾真实存在过，却也明白，自己该往前走了。
于是她腾出手，点开腾_讯微博，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许久，最终发了条简单的动态。配图是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自己写的一行字，笔锋算不上凌厉，却透着股稳稳的劲儿。
手机屏幕反反复复地打开，甘甜的指尖在几个软件间漫无目的地划着，急躁的群消息欢快地蹦出，看着朋友圈大家的青春落幕了一次又一次，她也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
或许是等一条特别的消息，或许是等某个熟悉的头像亮起，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总得做点什么来填补这份莫名的躁动。
“算了。”她低声对自己说，指尖终于还是按灭了屏幕。手机被随手扔到床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带着股没说出口的较劲——既有对对方没回消息的隐隐责怪，也有对自己迟迟放不下的懊恼。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屋里只剩下台灯的光晕，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看来有些等待，本就没有答案。
……
甘甜以为大家一毕业之后可能就不会有交集了！可还没过两天，时光又紧接着给自己发来消息。
他说附近有家补习班在招课后辅导老师，知道甘甜英语向来不错，问她有没有兴趣趁着假期去试试，既能打发时间，还能赚点学费。
甘甜视线紧盯着到屏幕上“辅导”两个字，倒生出点莫名的勇气，答应下来。横竖是凭本事换饭吃，总比在家让父母担心强。
第二天跟着时光到了补习机构，推开斑驳的原生门，入眼是没刷漆的毛坯墙，水泥地上落着层薄灰。四个高一新生班挤在这不大的一层空间里，上课的老师上完课即走，只剩下她和时光两个辅导老师单零零地站着。
时光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排班表，“咱俩一人带两个班，除了课后辅导，纪律、卫生也得管。”说着拿起墙角的扫帚，“我先把走廊扫了吧，等会儿学生就来了。”
甘甜看着墙上歪歪扭扭的课程表，又瞥了眼堆在角落的拖把和垃圾桶，心里那点对“挣钱”的期待，瞬间被琐碎的现实压得沉甸甸的。她默默拿起抹布，还是走向大家的书桌擦起来。
学生陆续涌进来时，走廊里顿时炸开喧闹的声浪，有人追逐打闹，有人把书包往桌上一摔就掏出手机。甘甜刚想说句“安静”，就见时光已经扯着嗓子喊起来，“后排那个，把手机收起来！靠窗的，别扒窗户！”
大热的天，甘甜脖子上却围着条浅淡色的围巾，在满是短袖短裤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惹眼。
一群小女生率先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着甘甜，“老师，您这围巾真好看！”、“是特意搭配的吗？看着好温柔呀。”
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女生也跟着点头附和，又接着七嘴八舌地夸起来，“老师你眼睛真好看”、“你就是我们辅导老师吗？”甘甜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拽了拽围巾的边角。
甘甜温温柔柔地和小女生说着贴心话，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浸了蜜的春风，让周遭的学生都觉得心头暖暖的，愈发喜欢围着她了。
课堂的钟声响过，办公室里只剩下甘甜和时光两人。刚把学生们弄乱的卫生收拾妥当，甘甜累得趴在桌上，胳膊垫着额头，眼前吹着电风扇，声音里带着点脱力的闷意，“真的是太累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时光靠在窗边，手里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应，“我之前上过这老板的补习班，他现在单干，正缺人手，一说缺英语老师，我就想起你来了。”
甘甜心里倒是暗暗感谢，可她侧过脸，瞥了时光一眼，语气里满是疲惫，“那你怎么没喊你妹来？”
“她放假根本没回家。”时光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甘甜猛地直起一点身子，有些惊讶道，“怎么回事？这不应该啊！”
“谁知道她在忙什么。”时光耸耸肩，手上打字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些，“一年到头就过年回趟家，现在连国庆都不回了。”
甘甜皱起眉，心里感觉到很意外。印象里时简日常里向来恋家，放学或出去玩总是想着第一时间冲回家，如今竟连长假都不回，确实透着些反常。
甘甜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却又觉得不知从何问起，毕竟自己也很久与时简不联系，对人也不甚了解。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重新趴回桌上。
等晚上从补习班回到家，甘甜躺到床上，临睡前习惯性地翻了翻手机，才发现自己那条微博的评论区里，新跳出一则消息。
点开一看，只有短短一句：“字写得真好。”
甘甜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瞬间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漫进来，照亮她微微睁大的眼睛——这条评论来得不明所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她刚要放松的神经，瞬间紧张了起来。
意外又惊喜的评论，不带多余的寒暄，也没有指向明确的提及，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漾开了一圈极浅的涟漪。
甘甜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呼吸慢慢放轻，终究没再回复，只是轻轻按灭了手机屏幕。
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桌角，桌子上的日记本被风掀起张张纸页，像一声无声的应答。
……
夏天的热浪裹着黏腻的风，钻进还没装空调的毛坯房。四个大风扇从早到晚嘶吼着转，没过几天就接二连三地罢了工，把办公室的风扇也搬去派上用场。
办公室更是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两人刚收拾完学生宿舍的卫生，坐在椅子上透口气。甘甜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洇湿了边角的丝巾。
时光侧头看过去，见甘甜额头泛起细密的汗，鬓角也亮晶晶的，脖子上的汗水被浸得贴在丝巾上，细密的汗珠像撒了把碎钻，随着她轻轻扇风的动作，在闷热的光线下微微晃动。
时光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纸巾递过去，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把丝巾拿下来擦擦吧！”
甘甜不动声色地撇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擡手用手纸擦了擦脸上的汗。
把时光着急地语无伦次，连忙在一旁解释，“我不是那意思……实在是太热了，你这还围着围巾，哪遭得住啊。”他说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颈间的丝巾上，又怕她多心，赶紧移开目光，抓起桌上的扇子通通递给甘甜。
“其实也没什么。”时光说着便转身往外走，脚步带了点刻意的轻快，显然是要去催老板赶紧把空调装好。
空气里的热气仿佛更浓了些，黏在脖子上，像层薄薄的膜，发痒的难耐。
甘甜看着他略显局促的样子，自然也知道也没什么，但是想起时光给她写得满满当当的同学录，倒是自己觉得难为情起来。
她把丝巾褪下去，拿起手边学生的镜子，左右盯着瞧。镜面里映出颈间那道浅淡的印子，像被水洇过的墨痕，不凑近真的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