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一)[番外]
保重(一)
“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岁月又有多少个春秋冬夏来等呢?
这是甘甜来到瑞士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启程。她此行本是到日内瓦来学习,顺道给一位客户的孩子做心理辅导——其实辅导时长不算久,事情办完后也没多作逗留。
但是咨询完了之后,甘甜习惯性地宅在酒店里,窗帘一关,就与世隔绝了。这看样子更像是甘甜更适合心理咨询了!
甘甜在酒店里涨的发闷,酒店里的火炉烧的太热了,烧的整个人都在被烤着,好像就要熟透了,她打开窗帘往外一瞟,天还蒙蒙亮,窗户上泛起来一层雾气,不知道外面何时飘起了雪。
一连几天都回来闷在屋子里,空气仿佛都滞涩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要闷出病来。
甘甜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衣服往身上比量。窗外飘着雪,细密的雪花织成一片白蒙蒙的网,她扯了扯羽绒服的拉链,又摸了摸围巾的厚度,反复确认着,确保这冷透了的下雪天出门,不会被冻着。
甘甜最终还是抓起那条红色大围巾,在脖子上一圈圈绕紧,把半张脸都埋进绒绒的暖意里。外面套着的粉色羽绒服蓬松厚实,拉链拉到顶,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
甘甜踩着薄薄的积雪走下台阶,鞋底的长靴碾过雪粒发出细碎的声响。台阶确实滑,她膝盖微屈,稳住重心一步步挪下来,倒也稳当。
刚站定,就见有几人迎面走来,她下意识往旁边靠,双手往耳后拢了拢,把围巾又拢紧实——围巾边缘的绒毛蹭过脸颊,带着点暖意,却挡不住日内瓦雪天里钻骨的寒气。
“甘甜。”身后传来一声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震惊。
甘甜回过头,只见身后站着那人,正睁大眼睛看着她,脸上满是意外。
“啊!真的是你!”对方快步向他走过来,语气里的惊讶快溢出来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到,太巧了!”
甘甜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底是多大的概率,才能在这儿遇见。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走,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围巾边角。她怎么也不敢信,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描摹的身影,那些以为早已被埋进心底的念想,竟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撞进眼前。
他就站在几步之外,眉眼在雪光与天光里闪着惊喜的光,真实得让她恍惚。
“真的是你啊!”
宁致走到她面前站定,声音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住,又重复了一遍,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怕眼前的景象会突然消散似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还以为看错了……”
“是我。”甘甜对她微微含笑,自己也是怎么也没说出口“好久不见”那句。
宁致还是照片上的老样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连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从前的温和,“你这要去那儿?”
“啊……我去逛逛。”甘甜的回答略显生涩,甚至是有些紧张。
“你自己一个人吗?太危险了!”
宁致不由分说走上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轻轻拉住甘甜的外衫,“等我一下,我先把东西放回去。”说完就往回走。
“你先进来等会。”宁致说完走进旋转门。
甘甜僵在原地,指尖微微蜷缩。“不用,我自己可以。”拒绝没说出口,看着他往门内走的背影,脸颊的热度一路烧到耳尖。
甘甜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红温比在屋内还严重,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门内的温暖散漫出来,在脚边投下交叠的影子,她低着头,能听见自己快得有些发慌的心跳声。
一记巴掌又清脆地出现在脸上,“啪”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她懵了片刻,擡手抚上脸颊,指腹触到一片滚烫,那痛感清晰得像要刻进骨头里——不是做梦。
她对着旋转门的方向望了又望,接连叹了好几口气。自己最不想撞见的画面,终究还是出现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出现在宁致面前——就像个穿着滑稽戏服的小丑,在众人面前赤手空拳地跳着笨拙的舞。然而这些年,她真的跟小丑一样?而他,依旧是外人眼中那个威风凛凛、从无败绩的大将军。
一想到这些,甘甜的眼眶悄悄泛起湿意。敏感的她,也分不清是冷风吹的,还是心底那点脆弱又悄悄地易碎。
这样的重逢,显然也出乎宁致的意料。十几年来攒了一肚子的话,想问的、想说的,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突然都堵在了心口。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开衣橱随手抽了条灰色围巾裹上——刚才出去一趟,回来时身上的寒气还没散,确实冷得厉害。
“怎么没来大厅等啊!外面也太冷了。”
甘甜循声转过头去,看着宁致越走越近,刚刚按耐下去的平静,又不由分说的慌乱起来,“不冷。”
甘甜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右手抖得不听使唤,她慌忙把双手揣进兜里,攥紧了拳,转身就往前走。
甘甜的脚步没迈开多远,空气里静得能听见风卷着雪粒划过围巾的簌簌声。宁致就走在身侧,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谁都没先开口,只有鞋底碾过积雪的吱呀声在周遭荡开。
宁致走在旁边,看着甘甜又是那鲜红的大围巾,有点熟悉,她却陌生地把脖子包裹地严实。
甘甜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耳畔传来了很细小的声音,温温柔的,带着热气,“最近还好吗?身体好些了没?”
“嗯,好多了。”甘甜说完脑袋侧向一边,宁愿看着其他的风景,视线也不和宁致一致。
她忽然不敢擡头,怕撞进对方带着探究的目光里,更怕那份藏了太久的心思,被看得一清二楚。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像在琢磨那话里藏着的千回百转。
“我刚才看见你这一身打扮,就觉得像是你,印象里也只有你会这么穿?”宁致的语气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长靴,自己印象里甘甜也是仅此一位那个总离不开小皮靴的人。
“……是吗?”甘甜的声音带着点青涩的犹豫,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款白羽绒服,配着贴身牛仔裤,踩着的过膝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可能……我也没留意过。”
甘甜擡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那点沉甸甸的重量,忽然就轻了许多,像被风一吹,化作了飘在半空的蒲公英,带着点说不清的温柔。
眼下正站在街头,望着远处雪山与红顶建筑交叠的轮廓,从湖面吹来的风里携带着清冽的凉意。
街角有对异国夫妇在雪地里相拥起舞,雪花落在他们肩头,旋转的身影裹着暗黄的天光,像一幅流动的画。甘甜望着那画面,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不是羡慕,是铺天盖地的懊悔,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丝丝缕缕缠上来。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那些错过的、没说出口的、被轻易放走的瞬间,都随着雪花落下来,却补不缺自己内心的空荡。
“我一想起,咱们以前还总用{企鹅号}聊天呢。”宁致侧过头看她,眼底带着点怀念的笑意。
“哦,好像是吧。”甘甜脸上没什么波澜,指尖却在口袋里悄悄蜷了蜷。
“那加个微信吧?”宁致顺势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