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合
磨合
出租屋的窗户半敞,朝阳斜斜地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浮尘在光柱里轻轻翻飞。
简云逸一睁眼,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劲儿,伸手把自己的脸来回揉搓了一把,“我最近都没有做噩梦。”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却清晰地传到甘甜耳中。甘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他一把圈进怀里,力道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肉里。
“果然还是跟着甜甜睡最安心。”他脑袋窝在她的颈窝,呼吸轻轻拂过,带着不容置疑的依赖。
甘甜看着他每天快步出门的背影,那脚步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花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上下学,就为了租一个房子和自己一起住,甘甜觉得这太不值得了。
甘甜第一次责怪他有宿舍不住,非得要和自己租房子,说他不嫌麻烦吗?
“可是你一个人也是租,两个人也一样住。”简云逸无辜着脸,把眼睛滴溜地正圆。
这幅让人怜惜的模样,让甘甜看着心里为难,也不舍得去凶了。
迟钝了许久,他才说出来租房的隐意,“我和其他人住一间宿舍很不习惯。”
“那你和我住就能习惯啊!”甘甜手中忙着把床铺好,嘴上留意着他的表情。
“但是甜甜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人好啊!”甘甜当时到没多想,只是看着他无时无刻的告白,心口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带着点温温的痒。
原来大家说的“臭恋爱”,就是这种感觉。明明前一秒还在为一点小事拌嘴,下一秒看到他笨拙道歉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声;明明嘴上抱怨着他黏人,可他真忙起来没及时回消息,心里又空落落的。
……
窗外的风带着点凉意钻进来,甘甜缩了缩脖子,顺手关上半扇窗,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晚上回来,简云逸一进门就皱着眉念叨,“甜甜,外面的早餐和外卖也太贵了,还有长期吃外卖对你身体也不好。咱们以后自己做早餐吧,好不好?”
甘甜眼睛一亮,有些意外地点头。
“嘿嘿,我早就想这么干了!”简云逸刚笑起来,又有点犯愁,“就是咱们现在啥家伙事儿都没有。”
“买呗!”甘甜放下手中的活,“缺啥补啥,够你用就行。”
接下来几天,两人忙着列清单、收快递,拆箱时泡沫纸窸窸窣窣响了满屋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总算齐活了,可新问题来了——俩人对着一堆厨具面面相觑,谁都没先动,没菜怎么做饭呢?
“要不……咱们每周去市场挑点菜?”简云逸搓着手提议,眼睛亮晶晶的,“买回来炒两个菜,煮个汤,我最喜欢忙活这些。”
甘甜看着他那股子兴冲冲的劲儿,心里直乐呵,没看出来他还这么爱做饭啊。更另甘甜惊奇的是,他喜欢的却是西餐。冰箱里买的法棍和面包三明治,永远和甘甜买的应季时蔬半半分。
甘甜看着简云逸手把手教自己,如何做西餐三明治当早餐,越听越觉得头大。
“合着我给你做好三明治,那我自己吃什么?”她忍不住问。
简云逸微微愣了下,“你也可以吃这个?”
“我的意思是,”甘甜揉了揉额角,“能不能选个咱们俩都能吃的,一个折中的选择?然后把我们的饭都做好,省得折腾两回了。”
“可那些家常便饭太腻了,”他却很坚持,举着手里的三明治比划,“我推荐你也试试这个,顶饱又好看,更方便携带。”
甘甜看着他手里层层叠叠夹着火腿生菜的三明治,又瞥了眼旁边摊开的一堆别样的食材,忽然觉得这顿早餐比解一道复杂的方程还费劲——这人在学术上条理分明,怎么到了吃饭这件事上,就这么轴呢?
甘甜盯着手里的白开水,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简云逸坐在椅子上,指尖捏着那杯永远冒着热气的浓缩咖啡,眉头微蹙看电脑,侧脸在光照下像被描了层冷色的边。
“你尝尝我这个,浓缩的,味儿特正。”简云逸端着桌上小小的咖啡杯凑过来,鼻尖萦绕着醇厚的香气,眼里带着点期待的光。
甘甜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喝不惯这味儿,总觉得苦得发涩。”
“你可以先试着放一点点糖,慢慢适应。”简云逸说着,不知从哪个抽屉里摸出一小罐方糖,放在手边,却又皱了皱眉,“不过我总觉得,加了糖就失了那股纯粹,苦里带点酸,酸里又藏着点焦香,那才是它本来的味道。
“试试嘛,就一小口,”他把杯子往她面前又倔强地递了递,语气带着点执拗的怂恿,“你尝完肯定就说喜欢了。”
甘甜拗不过他,只好捏着杯沿抿了一小口。那股浓烈的苦意瞬间在舌尖炸开,她下意识蹙了蹙眉,心里暗自嘀咕:这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冲,喝这东西难道还要玩跟风?以示自己特别?
“怎么样?”简云逸眼睛亮晶晶地等着评价。
“就……嗯,一般吧。”甘甜实话实说,还在咂摸着嘴里未散的苦味。
“得耐心品,”他却不甚在意,自己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品多了就能尝出里头的回甘了,越喝越有味道。”
他接着又说,“我打算以后买个咖啡机,咱们在家可以自己煮,方便。”说着,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袋咖啡,“对了,我这儿有袋快过期的,你拿着喝?”
甘甜看着他给的那袋东西,忽然觉得有些无措。这种细微的习惯差异像不经意间撞上的墙,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愣在原地,心里泛起些说不清的滞涩。
甘甜捏着手里的白瓷杯,杯壁的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白开水没什么味道,就像她和简云逸这一周的日子,淡得能看见底,却又密不透风。
她望着窗外,恍惚间竟想不起这七天是怎么溜走的——每天清晨要给两人做早餐,把他爱喝的咖啡煮上,自己却只端着一杯温水;他对着电脑处理工作时眉头紧锁,自己就在旁边剥橘子,一瓣一瓣递过去,也很少会腾出一只手接住。
但简云逸每天晚上又总睡得很晚。书桌的台灯亮到后半夜,键盘敲击声时轻时重,偶尔夹杂着动作摩擦的悉数声。甘甜躺在旁边的床上,眼睛闭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睡眠浅,一点声响都能搅得心慌。起初总忍不住提醒他“轻点儿”,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看他对着屏幕皱眉的样子,像是有解不开的结系在眉峰上,哪忍心再添扰。
原来疲惫不是因为日子难熬,而是因为一切工作都太密了。密到把每一秒都浸在忙碌的气息里,密到刚过一周,仿佛就像把一辈子的相伴都预支了。
等到了白天,甘甜根据他安排做了早饭,却等菜放凉了,人也不醒。
“能不能起来吃个饭,屋里散的都是饭味。”甘甜好心地喊他起床,满脸都是委屈。
“别催,别催,催的我烦,我再睡会。”简云逸语气生硬地吼出来,带着没完全醒的不耐烦。
“我六点半起来做饭,开始做中午饭了你也不起来吃,我提醒一句怎么了?”甘甜委屈巴巴。
她始终不懂,两人之间怎么总像隔着,明明靠得那么近,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总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透,也碰不破。那份隐约的抵触像根细刺,扎在心里,不疼,却总硌得人不舒服。
甘甜轻轻叹了口气,把水杯凑到唇边:他想简云逸需要她,或许就像她需要这杯白开水一样吧。平淡,却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