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既来之则安之。”
次日清晨。
牢门被打开,一队官兵押着裴家人走出牢房。
男牢那边,裴守廉被裴知沿背着,老人家脸色灰败,嘴唇发紫。
这个年纪的人,又遭此大罪,若是继续流放服役,显然很难撑过这个冬日了。
人群中,沈怀峰和沈怀德挤了过来,沈怀峰的左手还包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却坚持要来送女儿。
“琼琚!”
沈琼琚也看到了父亲,眼睛一下模糊了起来。
沈怀峰冲上前,却被官兵拦住。
“站住!不许靠近犯人!”
沈怀峰急得直跺脚,“大人,我就是想给我女儿送件衣裳,求求你们了!”
沈怀德在一侧遮遮掩掩地往官兵手里塞了银子
官兵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地让开了路,“快点,快点。”
沈怀峰冲过来,将一个厚厚的包袱连忙塞到女儿手里。
“琼琚,这是爹连夜赶制的棉衣,你穿上,路上冷,还有些吃食。”
他的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你这孩子,爹早说跟那个裴老头讨一份和离书,你非要回裴家。”
“裴知晁都死了,裴家到底有谁在啊?”
沈琼琚抱住父亲,“爹,都是女儿太任性了。”
沈怀德也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大包东西。
“这些是干粮,路上用得着。”他看向裴家人,“是给你们准备的。”
裴家人看着那些棉衣,表情复杂。
有人接过了,低声道了声谢。
有人却别过脸,不愿接受。
刘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一件棉衣,给裴知椿裹上。
“出发!”官兵一声令下。
沈琼琚被推搡着往前走,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随着队伍踉跄地继续往前走了。
发配的队伍缓缓离开乌县。
寒风凛冽,雪花飘落。
沈琼琚走在队伍的最后,脚下的雪越积越深,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这三天,沈琼琚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裴家的女眷们虽然还是穿上了沈父送来了棉衣,但还是一个个病的病,倒的倒。
她体力还行,帮忙抱着裴知椿,用自己的身体给小女孩挡风。
裴珺岚的头风越来越重,时常疼得额头冒冷汗。
裴守廉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众人心中也愈发凝重。
大堡村终于到了。
远远望去,那不过是边境荒原上一片低矮的土坯房,灰扑扑的,像是从黄土地里长出来的疮疤。
寒风卷着沙土扑面而来,沈琼琚眯起眼,喉咙里满是干涩的土腥味。
裴家人站在村口,像一群被遗弃的牲口。
裴守廉被裴知沿背着,老人家已经昏迷了大半天,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裴知沿的脸色惨白,这三天他都背着祖父,再年轻的体力也被耗尽了。
他小声喊着肩膀上的祖父,“祖父,祖父您醒醒……”
押送的官兵在村口停下,为首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递给迎上来的军官。
“凉州府发配来的犯人,一共十三口,交给你们了。”
那军官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又抬头打量着这群穿得比他还厚的裴家人。
他的目光在几个女眷身上停留得格外久,尤其是沈琼琚。
沈琼琚垂下眼,攥紧了手里的包袱。
“行了,人我收下了。”军官挥挥手,“男的跟我上城墙,女的跟刘管事去浣衣局,老弱病残……自求多福吧。”
官兵们带着男丁们转身就走。
沈琼琚瞅准机会赶紧上前,将手里的两块银子塞给落在后面背着裴守廉的裴知沿。
她语速飞快道:“到那之后赶紧想办法请人给你祖父治病。”
说完没等愣怔的裴知沿回神,她立刻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