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贞洁在填饱肚子面前不值一提
第二天,她们就开始干活。
五十件军装,堆得像小山。沈琼琚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木盆里,冰水刺骨,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
她咬牙搓洗着,污浊的泥浆在指尖化开,血渍要用皂角反复揉搓才能去掉。
才洗了十件,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指关节僵硬得几乎不能弯曲。
裴珺岚吃了药,勉强好了一些,也过来帮忙。可她身体虚弱,没洗几件就头晕眼花,扶着木盆直喘气。
“姑母,您歇着吧。”沈琼琚连忙扶住她,“您的份,我们分着洗。”
刘氏和两位婶婶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连小小的裴知椿也学着帮忙,用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木棍,笨拙地敲打着水里的衣服。
院子里不止她们在浣衣,浣衣坊里还有十来个妇人,有些是附近村子里来洗衣服混口饭吃的,有些是犯了小罪被罚来做工的。
她们各自占着一个木盆,埋头洗着,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沈琼琚正费力地拧干一件浸了血污的戎装,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突然凑过来,小声说:“姑娘,我帮你洗几件。”
她一愣,抬头看去。
那妇人生得普通,皮肤粗糙,手上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干粗活的。可她眼神温和,带着善意的笑。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儿。”妇人不由分说从她盆里捞起两件衣裳,放到自己盆里,“我手快,一会儿就洗完了。”
正说着,另一边又过来一个年轻些的妇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脸蛋被冻得通红。
她也从沈琼琚盆里拿了两件,低声道:“沈姑娘,我是沈家村的,叫春杏。前几日家里捎信来,说您让人送了好多粮食回去,我娘和我弟妹这才没饿死……”
她眼圈红了红,声音更低了:“这点活计不算什么,我们帮您。”
沈琼琚怔住了。
春杏旁边另一个妇人接口道:“我也是沈家村的,叫秋菊。我男人去年被征了徭役,家里就剩我和两个娃,要不是您送的粮食,这个冬天真不知道怎么过。”
两人说着,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搓洗着衣裳。不一会儿,沈琼琚盆里的衣裳就少了一半。
裴珺岚和刘氏她们都看呆了。
沈琼琚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鼻子有些发酸。她没想到,自己当初为了招工酿酒送去沈家村的那些粮食,竟在这里结了善缘。
“谢谢两位嫂子”她声音哽咽。
“别这么说。”春杏摇摇头,“该我们谢您才对。”
有了她们帮忙,沈琼琚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一整天下来,沈琼琚的手冻得通红,指甲盖都泛着青紫。
刘氏比她还要惨,她本就体弱,洗到一半就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起来!”
孔嬷嬷的鞭子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偷懒,再不好好洗,就赶不上晚饭了!”
刘氏哆嗦着站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沈琼琚看不下去,走过去扶起她。
她对孔嬷嬷说道:“嬷嬷您放心,我们洗得完的。”
说着,她认命地拿走了刘氏盆里的一半衣服,开始洗了起来。
日子就一天又一天地捱着,她们几人的手都起了冻疮,却又不得不将手每天泡在冰冷的水里,时间分外难熬。
这天半夜,她被冻疮的痛痒折磨得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裹紧棉袄,准备去院子角落的茅房。
月光很淡,院子里朦朦胧胧的。她刚走到茅房门口,就听见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夹杂着压抑的、像是呜咽又像是呻吟的声音。
她心头一跳,停下脚步,躲在茅房旁的阴影里往外看。
只见院子另一头,靠近围墙的地方,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被一个军士按在墙上。军士的动作粗暴,妇人咬着自己的手背,发出闷闷的呜咽。
月光照在她脸上——是白天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妇人之一,沈琼琚记得她也是从附近村子来的,并且她的丈夫在家里种田。
没过多久,那军士完事了,从怀里掏出一小把铜钱塞给桂香,提起裤子走了。
桂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铜钱小心地揣进怀里,整了整衣裳,低着头匆匆回了屋子。
第二天洗衣服时,她忍不住偷偷观察桂香。桂香大概三十出头,生得普通,干活很麻利,话也不多。
她洗衣服时低着头,专心致志,好像昨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中午吃饭时,沈琼琚端着碗稀粥,坐到春杏旁边。
春杏这些天一直悄悄帮她分担洗衣服的任务,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春杏嫂子,”沈琼琚压低声音,目光瞟向不远处的桂香,“桂香姐她们……是不是常夜里出去?”
春杏手里的窝窝头顿了顿。她抬起头,看了沈琼琚一眼,眼神复杂。
“你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