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夜谈
第58章夜谈
夜深人静，屋里没有点灯，陆知辰躺在床上琢磨孟星澜到底什么意思。离开演武场后，陆知辰就没再见过她。刚才院子里有些动静，应该是她回来了，可也没召见他，就这么把他晾着。直到婢女们伺候完毕陆续退下，客院又恢复平静，孟星澜还是没找他。
生个气发个火也行啊，这么默不作声的反倒让人害怕。陆知辰打得太乏，回来就洗了个澡，连晚饭都没吃就躺着等孟星澜，可是左等右等都见不到她，心中难安，感觉刀架到了脖子上却不知道何时砍下。
正胡思乱想着，有人叩门，陆知辰一骨碌坐起来面露喜色，又懒懒躺下，口气也懒洋洋的：“进来。”
孟星澜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粥，两个包子，还有一碟卤牛肉。
她一个人来的，身后没跟着婢女，神色看不出喜怒，稳稳当当把托盘放到圆桌上，毫不耽搁往门口走。
“星澜……”陆知辰急了，坐起来赶紧出声，“别走……”语调带着一丝哀求。
孟星澜也不应他的话，只把房门关上后又走回来，搬起一只圆凳坐在床边，双手抱胸歪着头看他。她的个子实在不高，本该是个居高临下带有威胁的动作，她做起来倒像是小孩子生气撒娇。
两人沉默着对看了一会儿。陆知辰心里抖得跟大风刮过一般，看她不像生气又像气急，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挽回她的态度。
门窗都关着，也没有点灯，两人在夜色中各怀心思，想要看透对方，谁也没开口。
隔了好一阵子，孟星澜奇怪道：“你的屋子没点炭炉？怪不得冷。”说着去点起来，又把手凑上去取暖。
房里终于有光线了，陆知辰酝酿几番，试着探她心情：“下午的事，你不生气吧？”
孟星澜没答这句话，坐在炭炉旁吩咐他：“晚饭在桌上，去吃。”
“不吃！”陆知辰又重重躺下，孩童般赌气道，“我手抖，拿不住筷子。”
他看一眼桌上的粥，又补充说：“勺子也拿不住。”说完立刻后悔，怕孟星澜借这个由头说句“爱吃不吃”然后转身就走。他没受伤，只是乏力而已，再怎样吃顿饭的力气总是有的。
炭炉旁的孟星澜叹着气，又搬个圆凳去床边，把托盘摆上。然后自己坐在第一个圆凳上，拿起粥碗搅了搅。
“我喂你。”孟星澜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陆知辰觉得今天烧了高香，但又恐这是暴风雨前的安静，再也不敢拿乔，乖乖坐起来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把粥吞进肚子里。
孟星澜等他把三盘食物全都吃光，又给他仔细擦了嘴，才把托盘放回桌上。
“你还生气吗？”陆知辰在她身后低声问道，他心知孟星澜不会为他少吃一顿饭而特地来看他，刚才的温柔简直不像真的，那么结论就是孟星澜很生气，打算吃好饭才跟他算账。
“生气没有用。”孟星澜站在桌边低着头凝视炭炉，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坐回床边直面陆知辰。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圆凳上，近在咫尺又互相揣测，谁都不想贸然抛出态度。
尤其是陆知辰，他看不透孟星澜，不知道下一步她是战，是和，还是退。面前的小姑娘从虎溪山那件事情后，很少露出天真笑颜，对他时冷时热，直到乌海悬崖边，她平平淡淡地说“各自回顺京”。
陆知辰因着这句话，咬着牙使尽全力把洛府能用的侍卫几乎全数刺伤，只求她跟他走。他知道孟星澜一定懂他的意思。
“生气没有用。”孟星澜重复说了一遍，她既说给陆知辰听，也说给自己听。
“陆知辰，我想做的事你拦不住，我很感激你愿意陪着我来。同样，你想做的事，我也拦不住，我只能跟你回去，我不生气。”孟星澜确实很少笑了，说话冷冷淡淡的。
“不生气就好！哈哈，我白担心半天！”陆知辰终于松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他看孟星澜没有流露笑意，他的笑容只维持很短一瞬，又谨慎收起。
“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就跟你走。”
“你说！”
“回了顺京之后，不要再来找我。”孟星澜冷静地提出，她思考后才来找陆知辰，方方面面都仔细想过。
“……”陆知辰没料到她提这个，把脸扭到床里侧不去看她，心上裂开一道口子，“你就这么讨厌我？”
孟星澜想得很清楚，答得也很快：“我不讨厌你，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要是不答应呢？”他想发火又不敢发火，被子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我会在这里住着，等我爹亲自来接我回家。”孟星澜的语调有些许遗憾，像是感叹他走了一步臭棋。
她没有给陆知辰很多选择，也没给他很多时间考虑：“答应的话，我们明日就出发。”
“好，我答应你……”陆知辰笨拙地对弈，被对方围堵得死死的，“但我有个条件，路线听我安排。”
“行，听你安排。”孟星澜爽快答应，这也是她的最优选择。
陆知辰怕她说完就走，一把拉住她的手，又往后缩缩变成拉住袖子，支支吾吾说：“我有话想问你……”
孟星澜点点头：“我也有话想问你。这样罢，轮流问行吗？”
“不可不答？”
“……可以不答。”孟星澜才不玩真心话那一套。
聊胜于无吧，陆知辰安慰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孟星澜先提问。
“虎溪山为什么杀人？只伤了他们，让官差抓走不行吗？”这是她最介意的，陆知辰轻易判了别人死刑，狠心夺人性命。
“他们不仁在先。见小唐秀才赎金付得爽快就坐地起价，还出手伤人毫无底线可言。你要知道，混江湖的人，信誉最重要，像他们那种小杂碎连江湖的边都没摸着，就是群不入流的败类！”陆知辰边说边观察她的脸色，“如果交给官府，只能解决一时，绑个人质不至于杀头的罪过。可是小唐姐弟家住在哪里，他们很容易探查，都是些亡命之徒。所以想要一劳永逸就只能……”
“星澜！”陆知辰急切说道，“我不是嗜血之人，也不滥杀无辜，更不会对你不利！”
孟星澜依然不赞同，摇了摇头跳过这个话题，说道：“该你问了。”
陆知辰看她摇头，更加紧张，思索一下问她：“你爹也杀人，为什么不怕你爹杀了你？”
“这是什么傻问题？”孟星澜被他逗笑了，“我爹在战场才杀人，为国尽忠，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手上不可能没人命。星澜，你确定除了在战场上，你爹就再没杀过人了？”
孟星澜沉默，她确实无法确定。一双眸子逐渐冰冷，小流氓为什么知道父亲这些年在外走动？是洛云清说的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