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符咒课上的硝烟
往生斋西厢房的梁柱上,我歪歪扭扭刻了第八个"正"字。犀角镜里映出满桌狼藉——黄符纸糊了满墙,朱砂在青砖地泼成血海,连檐角镇魂铃都被我改造成自动撒纸钱机。千灯立在满地符咒残骸中,狐尾眼眯成危险的弧度:"云朵姑娘是要拆了地府宿舍?"
"明明是您教的清心咒太刁钻!"我甩着酸痛的腕子抗议,笔尖朱砂甩上他霜白衣襟,"说什么'气沉丹田,笔走龙蛇'——"扯过张皱巴巴的黄符,"您看看这龙蛇,像不像被雷劈过的蚯蚓?"
千灯拎起符纸对光端详,嘴角抽了抽:"倒是颇有新意。"锁魂链卷来块青玉镇纸压住我乱飞的衣袖,"把'敕令'写成'救令',招来的怕是赤脚大夫而非天兵。"
三日前锁魂使大人忽然说伤已痊愈,往我怀里塞了一本《地府符咒大全》便下了死命令,三日内背全所有基础符咒咒文,今早实操,成果如这般…
"地府职员还要考符咒执照?"我甩着酸麻的手腕嘟囔,"再说我是厨娘又不是阴差......"
青玉镇纸"咚"地敲在案头,震得朱砂碟跳起三寸高。千灯忽然俯身撑住棺材沿,狐尾眼在晨光里凝成琥珀色:"上月被苍溟按在妖市动弹不得的是谁?之前被榕树精弄的狼狈不堪的又是谁?"他眸光犀利的刺过我脖子上的妖王印,光眼神就冻得我一哆嗦,"还是说..."
锁魂链突然缠走我发间的桃木簪,簪头雷纹映着他骤然冷肃的面容:"你想永远让本使替你收拾烂摊子?"
我梗着脖子抢回发簪暗道:"也不是不可以…”这狐狸耳朵灵得很,眼一眯,我立马示弱:“行行、我学!不就是符咒么,玉兰剑式我都学会了,符咒小意思。"
"哦?"他一挑眉,"那明日开始加练两个时辰,毕竟地府厨娘也得会烧符保命。"
我扒着棺材沿摸鱼,偷藏的半块梅花酥硌得腰疼。昨夜背《地府符咒大全》到子时,晚上入睡梦里都是朱砂画的千灯在跳招魂舞。晨光刚漫过窗口时,某人就把我从棺材里挖出来,美其名曰"寅时阳气最盛,宜修习"。
"凝神。"冰凉掌心突然覆上我手背,玉兰香混着朱砂味钻入鼻腔。千灯鸦青发丝垂落肩头,在黄符纸上游走成影,"符胆要圆融,符脚需凌厉——"他指尖引着狼毫划出弧度,我整条胳膊像被灌了铅,"这里转腕,对,再..."
符纸突然自燃,青烟凝成个歪嘴天兵。小白扒着门框尖叫:"云朵姑娘召出个斗鸡眼门神!"被小黑用算盘砸中后脑勺:"未时三刻,损坏门神像一具,修缮费记云朵姑娘账上。"
千灯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锁魂链把试图逃跑的我捆回案前:"今日学不会招神符,就把你挂大门口当人肉符纸。"
“千灯大人…您比我高中老师还可怕…”
日头西斜时,我趴在金丝楠木棺材盖上,看千灯画的新符纸喷出三昧真火。他刚刚换了件窄袖箭衣,腕间缠着防烫伤的鲛绡,笔尖在符上转出繁复纹路:"看好了,雷火符要画北斗七星的方位..."
我叼着笔杆昏昏欲睡,被他用锁魂链吊到房梁。"戌时前画不出能用的符,本使就把你雕成镇墓兽。"他甩来一叠空符纸,把我的小身板瞬间挡了个严实。
斜下檐角的夕阳染红第七十三张废符时,我终于把北斗七星画成汤勺状。千灯拎着酒壶倚在门边,看我将雷火符甩向院中石凳。符纸"噗"地冒出黑烟,石凳裂成八瓣拼成个嘲讽的笑脸。
"云朵姑娘这招'五雷轰顶',倒是适合开山劈石。"小白顶着锅盖来送晚饭,"南街石匠铺正招学徒呢!"
千灯忽然夺过我手中狼毫笔,寒光闪过,符纸在他掌心翻飞如蝶。月光顺着笔尖流淌,流光纷扬间,雷纹自发凝成星图:"雷火符讲究'怒'而非'巧'。"他将符咒拍在我眉心,"想着最恼人之事,引天雷!"
脑海蓦地浮现妖市那夜——苍溟的獠牙,千灯染血的衣襟,锁魂链绷断时的铮鸣,和我脖子上那坨贪吃蛇一样的妖纹!心底无名火起,我挥笔劈向夜空。朱砂在符纸炸开赤芒,惊雷自九天劈落,差点将老槐树炸成焦炭。
"成了!"我举着笔杆子蹦跶,发梢还呲啦冒着电火花。千灯抬手凝霜扑灭我袖口火苗,眼底映着未散的雷光:"不错,像那么回事..."尾音突然哽住,我踮脚欢呼时唇瓣擦过了他微凉的侧颈。
夜风卷着槐树残骸纷扬如雪,他颈侧被我“擦过”的那处连同他的耳根都红的像要滴血。锁魂链"当啷"坠地,满院纸人傀儡突然齐刷刷转身。
"咳咳...今天就到这。"千灯甩链子卷走满地狼藉,蔓上耳尖的绯色在月下忽隐忽现,"明日学遁地符,记得穿耐磨的裤子。"
我揉着胳膊溜回厢房,发现案头多了盒药膏。瓷瓶底压着张皱巴巴的符纸,上头雷纹歪扭地拼成"尚可"二字。檐角传来小白的窃笑:"赌千灯大人今夜要泡三桶冰水!"接着是重物落井的扑通声。
子夜梆子响过三声,我对着犀角镜练习指诀。镜中少女额间雷纹未散,妖王印在犀角镜里流转赤金暗芒。多宝阁深处,千灯新雕的雷击木偶正在打坐,背后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笨徒弟专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