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我想回家了

第二日服下丹药调息之后，更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往生斋里嬉闹的小白小黑，给我印上妖王印的苍溟，少城主临别时策马扬鞭的背影，被老乞丐带走的阿吾......还有更多，更多与千灯有关的细碎片段。

"柳仙君的丹药果然神效。"我捧着茶盏感叹，"许多事都想起来了。"

柳清云正在整理药柜，闻言指尖微顿："明日再服一剂，姑娘的记忆应当就能完全恢复了。"他忽然转身，青衫拂过药案，"待记忆恢复后......云朵姑娘是打算留在仙云居，还是......随锁魂使回去？"

茶盏在手中转了半圈。这问题着实令人为难——柳仙君这般温润如玉的人，实在不忍叫他失望。"我自然希望留的久一些。"我笑道，"这里多好有花有草有仙君你，不像往生斋只有棺材和动不动就往我身上套的锁魂链。"

柳清云忽然沉默，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锁魂使与云朵姑娘…确实亲密。"

诶？我明明在夸仙云居......等等，这语气......我额角沁出冷汗。原来谪仙般的柳仙君，也会这般不动声色地吃味。

刚踏出药室，便见千灯抱臂倚在廊柱下。银发被晨风吹起几缕，他挑眉问道："想起多少了？"

"七八分吧。"我故意停顿片刻，"我想起玉兰儿了。"

他身形骤然僵住，眸色瞬间转深，即道："你不是她。"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我忽然笑了："我知道。"心口微动，这次却不是因为情蛊，而是为心头那份酸涩的甜蜜。

"我想去后山采些花。"我踮脚折下一枝早开的杏花，在指尖转了转，"你要一起吗？"

"横竖无事。"他散漫地回答："走吧。"

山径上落满细碎的阳光。我踩着斑驳的光影问道："你不回往生斋真的无妨？从前不是经常说公务繁忙，可是连半日都耽搁不得的。"

"有小白小黑兜着。"他随手拨开垂落的藤蔓，"那些文书...晚几日批阅也无妨。"

"苍溟和你师父还在斋中？"

"整日饮酒作乐。"千灯冷哼一声，满满的嫌弃与不屑，"把往生斋当酒肆了！"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这样多好。"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热热闹闹的，才像个家啊。"

千灯蓦地停住脚步。我回头望去，见他站在一树繁花下，银发沾着细碎的花瓣。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凝望着我，像是透过时光在看某个遥远的场景。

"怎么了？"我晃了晃手中的花枝。

山风掠过他的眉睫，"没什么。"他忽然笑了，眼角却染着淡淡的寂寥，"只是...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停了停，他又说道：“有你在的时候，往生斋也很热闹。也像个家的样子。”

听了千灯的话，我的心像是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柔软了一片。所以他才那么想要带我回去吧。

转过山道拐角，忽然一阵破空声响起。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我们面前。我定睛一看，竟是柳清云的师姐洛雨。

"洛雨姑娘？你这是..."

她目光在我和千灯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千灯身上："没想到能在仙云山遇到锁魂使。"她缓缓抽出长剑，"想讨教几招剑法。"

闻言我额角沁出冷汗："又来？"急忙挡在两人中间打圆场："洛雨姑娘，切磋不如改日？我们还要..."

话音未落，洛雨已剑锋一转直取千灯。千灯一把将我推开，身形急退。因封印未解，他只能凭借身法闪避。洛雨的剑招如行云流水，一招快过一招。剑锋擦过千灯衣袖，划开一道口子。

"锁魂使的剑呢？锁魂链也不出吗？"洛雨冷声问道。

"和你切磋还用不到那些。"千灯冷哼一声。

我在一旁听得后背发凉，分明就是封印未解使不出全力，还要逞强！说个实话服个软会少块肉吗？

"小看我？"洛雨眸光一凛，剑势骤变。刹那间，十余道剑影在空中凝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糟了！这是要动真格的！

眼见剑影如虹袭来，我顾不得多想冲到千灯面前，急催九叶灵芝："她来真的！你躲不开了！"

可灵芝之力竟毫无反应！我这才却惊觉体内灵力如石沉大海。"怎么回事？！"

千灯猛地将我揽入怀中，转身用后背挡在我面前。电光火石间，我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剑气炸开的气浪掀飞三丈外的石灯。"千灯！"我慌忙拽住他查看，"有没有受伤？伤到哪里了？"双手颤抖着摸索他的后背，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直到夜莺清脆的笑声传来，我才如梦初醒。

"我就说嘛，就算失忆了云姐姐也会护着千灯大人。"夜莺蹦跳着出现，"千灯大人更是以命相护呢。看来师兄是彻底没机会了，师姐可以放心了吧？"

洛雨收剑入鞘，神色淡然："我从未担心过。清云应该也有所觉悟缘分这种事，强求不得。"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罪了，锁魂使。待你封印解除，我们再好好切磋。"

千灯眉梢微扬，银灰色的眸子里漾着细碎星光："我没事。"指尖轻轻拂去我肩头落花，"区区剑阵..."

"这哪是'区区'！"我攥着他衣襟的手还在发抖，"那可是仙云派的镇派剑诀！"

夜莺吐了吐舌头蹦过来："云姐姐别生气嘛~"她晃着洛雨的袖子，"师姐的剑气收放自如，伤不着人的。"

"锁魂使方才连只需三分魂力的护体灵障都没开。"洛雨挑了挑眉，“看来是知道我未动真格。”

我顿时语塞。千灯低笑出声，温热的掌心覆上我仍紧握的拳头："有人急着投怀送抱，本使岂能辜负..."

"谁、谁投怀送抱了！"我慌忙松手退开两步，指尖残留的玉兰香却挥之不去，"所以你们这是..."脸颊烧得厉害，连耳垂都烫了起来。

夜莺晃着双马尾蹦到跟前，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云姐姐脸都红透啦～"她拽了拽洛雨的剑穗，"师姐你看，我就说他们..."

"胡闹！"我作势要敲她额头，却被她灵巧地躲到千灯身后。洛雨抱剑而立，清冷的眉眼难得染上几分笑意："心意相通的很。"

千灯闻言挑眉，修长的手指掩在唇上，像是在偷笑。

"以后...绝对不许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试探！"

"知道啦知道啦～"夜莺吐着舌头拽走洛雨，"不打扰你们赏花啦！"裙角飞扬间，两人已消失在山径尽头。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心跳仍未平复。千灯轻声问："还去采花吗？"

我摇摇头："不去了。"顿了顿，低声道："明日服完最后一副药...我跟你回往生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