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司魂殿甜梦
司魂殿里,黄泉君正执笔勾去已锁入地府的鬼魄名录。玉兰儿提着一盏灯笼一路小跑进了司魂殿大门,裙摆扫过门前青面獠牙的镇魂兽石像,带起的魂风让石像眼珠骨碌碌转了起来。
"大人~"她急跑到黄泉君的面前,从袖中掏出小瓷盅,掀开盖子里面冒着寒气,"尝尝孟婆大人新研制的彼岸花冰酥?"
黄泉君朱笔未停,只微微抬眸柔声道:"说过多少次,司魂殿禁..."话音未落,玉兰儿已舀起冰酥喂到他唇边。他喉结微动,就着她的手抿了口,霜白的耳尖霎时漫上薄红:"太甜。"
"嗯?怎么会?孟婆大人明明说甜度刚刚…",黄泉君突然凑近握住玉兰儿的手将勺里剩余的冰酥喂进了玉兰儿的嘴里。玉兰儿的脸倏地变红,黄泉君满意笑起:“甜吗?”
“大人你又拿我逗趣~”玉兰儿搁下瓷盅,红着脸跑开,“剩下那些你还是自己喝吧。”
黄泉君勾着唇,追了眼这个蹦跳着跑走的身影,又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
我从梦中醒来,扶着雕花床柱坐起时,被满室甜香呛得打了个喷嚏。这是…哪儿?!一个我从没见过的房间,房内陈设雅致,像是女孩子的闺房。
我下床时无意间瞥了自己身上,“什么!谁给我换了衣服?!”我惊觉自己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件衣服,我穿着的…这么眼熟,不对!这不是刚才梦中玉兰儿身上的那件衣服吗!为什么现在会被我穿在身上?!
“玉兰儿。”随着唤起的声响房门被轻轻推开。
黄泉君端着一个托盘走入,他的穿着竟也和刚才梦中的一模一样,连手上端着的瓷盅都别无二致。他走到我身边放下托盘打开瓷盅盖子,执起玉勺,声音温柔得近乎蛊惑,:“这是你最爱的彼岸花冰酥,来,我喂你?”
他舀起一勺喂到我唇边,我此时才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竟像被下了蛊一般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拒绝不了他的动作。竟乖顺地启唇,任由他把冰酥喂到了我的口中。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一股寒意却顺着脊背窜上后颈。
“甜吗?”他眉眼含笑,柔声问。
“大人这是在里头加了多少蜜呀?”
……什么鬼!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我心里一阵惊诧,脸上却还扬着不能自控的笑颜。
黄泉君低笑出声,玉勺再次抵住我的下唇:“知道你向来嗜甜。”
黄泉君一勺一勺地喂我,尽管我内心无比抗拒,可是却没办法阻止自己的言行,像个傀儡般由他掌控。忽然他伸指过来,擦过我的唇角。“明日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了你!不对想咬死你!心底恨得咬牙切齿,可嘴角却违背意志地翘起娇俏弧度:“大人弄什么我都爱吃呢。”
这种口是心非的谄媚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却只能被困在这具躯壳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演完这场荒唐戏码。
“那你就好好休息,待明日我再过来。”黄泉君推门离开,走之前眼角扫了下角落燃着的安神香。
黄泉君一走,那股无形的桎梏骤然消散,我猛地从床榻上弹起,踉跄着冲到门边,拼命推拉。可那扇他方才轻松推开的门,此刻却纹丝不动,仿佛与整座殿宇融为一体。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咬牙低咒,掌心凝聚灵力,可往日运转自如的净心诀竟如石沉大海,连贴身携带的九叶灵芝也毫无反应。
殿内安神香的气息愈发浓郁,丝丝缕缕缠绕上来,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拖拽着我的意识。眼皮越来越沉,我强撑着不肯闭眼,却终究抵不过那股昏沉,缓缓滑坐在地。
恍惚间,梦境再度降临——依旧是玉兰儿与黄泉君,依旧是那羡煞旁人的浓情蜜意。可这一次,醒来时,我竟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梦里的玉兰儿……真的成了我的一部分。
黄泉君将我囚禁在这方寸之地,这里没有昼夜更替,只有无尽的梦——和他。
每一次他来,我的身体便如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迎合他的温柔,说出那些令我作呕的甜言蜜语。而他一离开,安神香的气息便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拖入下一场梦境。
不知循环了多少次,我的意识开始混沌,记忆如沙粒般从指缝间流逝。最可怕的是——我心底最珍视的那个人,他的面容正在一点点模糊、褪色,像一幅被水浸湿的墨画,渐渐晕染成一片虚无。
“千灯……你醒了吗?”
又一次,梦境即将降临。我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强撑最后一丝清醒。可他的模样……我竟快要记不清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也要夺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与恐惧在胸腔翻涌。难道我又要忘记他了吗,我不想忘……不想再忘记了……
可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这一次睡去……我是不是,就再也想不起他了?
“千灯……”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彻底坠入黑暗前,无声呼唤他的名字。
"叮——"
一道清越的铃音蓦然在脑海深处漾开,像是从遥远的彼岸穿透层层迷雾而来。那声音虽轻,却如寒潭坠玉,瞬间击碎了我混沌的意识。
我猛然睁眼,发现原本紧闭的门缝外,竟透着一线幽微的光。
——那扇方才还坚若磐石的门,此刻竟随着我的触碰无声滑开。
一道流光自眼前掠过,转瞬消失在走廊尽头。未及思索,铃声再度响起,空灵的回音在廊间流转,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横竖都是困局......不如赌这一线生机。
我追随着飘忽的光痕,在漫长的回廊中疾行。直到一扇熟悉的雕花木门突兀地横在眼前。
这分明就是我方才逃出的那间囚室的门!
冷汗倏地浸透后背。我仓皇回首,却见来时的长廊已彻底湮没在浓墨般的黑暗中,唯有面前这扇门静静矗立,像一道无言的抉择。
指尖触上门环的刹那,一股莫名的战栗顺着脊椎窜上来。
"咔嗒。"
门开的瞬间,我的呼吸骤然凝滞——
另一个"我"正盈盈立在室中央,周身萦绕着幽蓝的萤火。她扬起与我如出一辙的唇角,眸中盛着我看不懂的深意:
"终于......又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