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谁都不记得他
"千灯!"我从噩梦中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里衣。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与千灯拜堂的那刻,可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那场未完成的婚礼只是场幻梦。
清颜端着药盏推门而入,见我醒来,瓷勺"当啷"跌回碗里:"云姐姐醒了?"她小跑过来摸我额头,"可还头晕?"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千灯呢?"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少女杏眼里浮起真实的困惑:"...千灯?"
"对啊,我们拜堂还没拜完!"我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绣着并蒂莲的睡袍下摆扫过门槛。清颜从身后追出,“云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你是不是做梦了?你跑慢点儿呀~”
回廊里阿吾正捧着书卷走来,见到我时眼睛一亮:"云朵姐醒了?"
"阿吾,"我拉着他的衣袖盯着他,"千灯去哪了?"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千..."
“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一副不认得他的样子?”我死死攥住了阿吾的手腕,着急道:"锁魂使千灯大人啊,昨晚我们还在拜堂…"话到一半我骤然停住看向四周:“红绸呢?…灯笼呢?怎么往生斋…”一夜之间那些为成亲布置出来的东西全没了!
少年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云朵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小黑小白匆匆赶来,见到我好似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云朵姑娘,您终于醒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一把抓住小白的衣襟,"阿吾和清颜都不记得千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云朵姑娘说的是......"
小黑歪着头接话:"哪位?"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你们......你们也不记得了吗?我说的当然是你们的锁魂使大人,傲娇腹黑!喜欢捉弄人却总是很护短,还会嘭地变成九尾银狐的千灯啊!"
小白和清颜对视一眼,小声道:"云朵姑娘是不是那晚磕到脑袋了?"
清颜急得眼眶发红:"我也不知道,云姐姐醒来就一直在说胡话......"
小黑眉头紧皱,语气笃定:"是云朵姑娘记错了吧?往生斋的锁魂使大人,一直都是——"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猛地转头——
却看见黄泉君一袭白衣缓步而来,腰间挂着那枚本该属于千灯的司魂令。
"你们在吵什么?"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竟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和关切,"云朵,你醒了?"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不是已经被我和千灯干掉了吗?难道他也重生了?!
我顿时凝起灵息:“黄泉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往生斋!你——”我指尖的玉兰灵光尚未凝聚,就被四双手同时按住。小白吓得声音打颤:"云朵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怎么能对大人动手!"
“是啊!云朵姑娘,大人可是一直都在关心你何时能醒来呢!”小黑也拖住我的腰。力道大得惊人,"黄泉大人执掌往生斋已逾千年,哪来的什么千灯大人?"
"你们叫他...大人?"我惊得合不拢嘴,目光扫过每个人陌生的表情,"这不是往生斋吗!千灯才是你们的锁魂使!三百年前他从忘川..."
"云朵姑娘在说什么胡话?"小黑困惑地歪着头,"往生斋的锁魂使大人,从来都是黄泉大人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我天灵盖上。
黄泉君已走到我面前,满脸担忧的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额头:“你到底是怎么了?真的磕到脑袋了?”
"别碰我!"我狠狠拍开他的手,掌心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竟有无数陌生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黄泉君在院中教我剑法、黄泉君为受伤的我熬药、黄泉君...这些分明该是千灯的回忆!“这又是你制造出的幻境对不对?!放我出去…快让我离开这个梦里!”
众人看着我,很是担忧。
阿吾上前一步:“云朵姐的状态不对劲,要不要请柳仙君过来看看?”
黄泉君对小白道:“速去。”又对清颜道:“带云朵回房休息吧。”
“我不……”我话还没说完,黄泉君一指点在我脖颈处,我倏然软了下去,被清颜扶住。
我听见他温柔至极的关照:“颜儿,好好照顾云朵。”
“嗯。”清颜点头。
柳清云推门而入时,衣袂间还带着仙云居特有的青竹冷香。我几乎是扑过去攥住他的衣袖,
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柳仙君!你一定还记得千灯的对不对?上次我因喝了孟婆汤失忆,千灯不是还留在了仙云居,你一定记得的对不对?”
柳清云面色凝重,盯着我的脸:“云朵姑娘…”他欲言又止,顿了顿最终开口:“永安城里,已经没有千灯大人了…”
柳清云离去后,屋内残留的安神香在案几上盘绕成细弱的烟缕。我静坐许久,直到窗外日影西斜,在青砖地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金光。
原来我已经昏睡了整整五日。柳清云果然知道些什么,可他却只是无奈摇头,道仙机不可泄,叫我先养好身子。
如此这般叫我怎能安下心来休养生息!
"清颜——"我突然推开房门,声音轻快得连自己都惊讶,"我饿了!"
少女从回廊转角小跑过来,发间珠钗叮咚作响:"云姐姐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现做。"
"忽然想念四海欢悦楼的八宝鸭了。"我倚着门框笑道,"我要去那吃。"
清颜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黄泉大人说,如果云姐姐想出门,就让我和阿吾陪你一起。”
"那就劳烦你们陪我走一趟?"
朱雀大街还是如往常一样人声鼎沸,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胭脂水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认识我的商贩都一一和我打招呼问候,却没有一人提到过千灯,没有一个人记得锁魂使大人传遍全城的那场婚礼。
朱雀大街上卖糖人的张老汉远远就朝我招手:"云姑娘可算出门了!前儿个听说您身子不适..."
"已经大好了。"我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玉兰花样糖画,甜腻的麦芽糖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往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