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 石头记之遂万物之宜 - 十章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四十回

闰玦这头一回去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每日除了玛瑙端来饭食会用一些外,就只窝在小塌上刻石头。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其间黛玉还打发紫鹃回来问过,闰玦只让林安推说他出去会友去了,忙不过来。林安心中担忧,但也知此等私事,还是要让闰玦自己想通,玛瑙、铭哥等近侍更不敢多劝,只能更加小心服侍着。

这日,门房那里过来传话说贾府那边定了二十九日给闰玦摆宴庆贺,让闰玦定要一早过去。铭哥得了通知,小心翼翼地到书房将消息报给了闰玦。

闰玦此时正在屋里专心刻印,这已不知是今日的第几块了。那石灰和石屑落的他满手满身,身边还零零散散堆了好几块已经刻好的石印,仔细看来每一块都不一样,既有阴刻又有阳刻,既有小篆隶书又有楷体瘦金,但每一个却都刻的是‘蘅芜’二字。闰玦听到铭哥的传话,心中下意识就是一喜,立即就站起身来,连手中的刻刀划伤了手也没注意,只一心想着又可正大光明见到宝钗了。然稍回过神后,他又狠拍了自己一记,想起宝钗那日的冷言冷语,他真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正要颓然坐下,刚好瞥见了沾了些血迹的印章,他用手去擦,却越染越多,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受伤了,看着那方似沾了印泥的小印,闰玦不禁想起梦中宝钗穿着嫁衣嫁给宝玉的情形,心顿时如刀割一般疼。他突然就醒悟过来,比起面对宝钗的冷言,他更怕宝钗嫁给他人,他放不下的,他舍不得的。

既放不下,舍不得,那就再去争取!她既看好宝玉,那宝玉有的,他也要有,宝玉能做到的,他要做的更好,宝玉给不起的,只要她要,他可以将自己的全部奉上。

如此想着,闰玦哪里还能再窝回去,立马就唤了铭哥等进来收拾屋子,自己则急慌慌地回房洗漱更衣。将自己收拾齐整后,闰玦又回到书房,小心将刻的小印收好,然后取出之前已写了大半的文章,看了一会儿,皱眉全撕了,之后再铺开宣纸,构思了一阵,提笔行文。这一写便是一夜,待他停笔下来时,天已泛白,然他却精神十足,半点睡意都无,只让玛瑙打水洗了把脸,便带着铭哥和小厮等往荀府去了。

闰玦到时,荀弈正在用早饭。荀弈见着闰玦还诧异了阵儿,想着昨日才临时与同僚换班,这小子如何知道他今日得闲的。然人已到了,加之上回的确也没怎么说话,便招手让闰玦来同用早饭。

闰玦自不知道荀弈今日有假,只是心中挂着事儿,兴冲冲就过来了,还好荀弈刚好在家,不然他恐怕要在荀府坐等一日了。闰玦几日不曾好好用饭,当下也觉腹中饥饿,便坐下来蹭了顿吃的。

待用罢早饭,闰玦陪荀弈在花园中散步,荀弈问他:“你今日怎的过来了?”

闰玦不好意思笑笑,道:“昨日在家翻阅邸报,发现北边势紧,心有所忧,便早起过来想和老师讨论。”

荀弈叹口气道:“这北边的事不好说呀,朝廷里几位王爷和将军相互倾轧,内耗着就是不增兵过去,圣上那里也难着呢。”

闰玦道:“学生无状,就此写了三篇策论,不知老师是否得空帮学生看看?”

荀弈狐疑地看了看闰玦,见他谦谨非常,也不再问,只慢慢往书房那边走去。

书房中,闰玦取出自己昨日做好的三篇文章,双手递给荀弈道:“学生拙见恐有纰漏,但若有丝毫助益,也算不负老师教导了。”

荀弈捋了捋胡须,接过闰玦递过来的文稿,只见第一篇标题为‘论借北狄之乱收归兵权之策’,荀弈顿时心惊肉跳,看了看还站在一边的闰玦,见他不骄不躁还如平时模样,便又静下心来仔细看了内容。一篇看完,荀弈并未说话,只又拿了第二篇,这篇题目为‘论安国削藩之策’,之后又去翻第三篇,题为‘论税制改革’。

荀弈一口气看完,竟是意犹未尽,过了好一阵,他才慨叹道:“我已是不能再教你了。”

闰玦眉头微动,躬身道:“学生尚未学得老师一二。”

荀弈摇摇头道:“你这三篇文章,若真流传出去,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你这是将我朝未来几十年的大事都写尽了,论虽好,但若要实践,则万不能走我这一途。故而我说我不能教你了。”

闰玦跪下道:“还请老师释明。”

荀弈道:“自建国以来,重文轻武为国策,延续至今已是弊病锐显。拿最简单来说,真打起仗来了将军是得先请示了监军才能使军令生效。百姓都以当兵为耻,以入仕为荣,我们又拿什么与北边的打呢。再有自前朝开始,军权就在几个王爷手中,他们若不能齐心,则我国必将大乱。故而,你要知道,若按你论中所述,你要走的路十分艰辛。”

闰玦道:“若能使国家免受战乱,百姓不再流离,虽千万人吾往矣。”

荀弈道:“有如此决心便好,我虽年迈,但且还能为你略尽微薄。之后你便不去公学读书了,我将你引荐给神武将军冯唐,你且先去学习几年。科考自是顺其自然,也不求名次,但若能挤入三甲,为你之后的事也大有助益。”

闰玦再叩首谢过。

正事说完,荀弈又笑道:“你小子,我还以为你近日在家养病呢,没想到竟是在憋这些事。哎,看着你们这些小辈能有如此壮志雄心,我们的确也该退位了。不过,算算日子,你也算不小了,之前你父亲可有为你定亲?”

闰玦摇摇头。

荀弈道:“那这事你自己还是要多上心些,贾家那儿还有一位贤德妃,届时若是赐下婚姻,便不好推拒了。”

谈及婚姻,闰玦不由想起宝钗,他捏了捏手上的伤口,对荀弈道:“学生知晓的。”

荀弈见他回的模糊,以为他没听进去,便又道:“那位爷之前上蹿下跳地谋划,圣上可是全看在眼里的,一旦腾出手来,这其中凡是有粘连的都别想得了好。你尽量还是离远些,圣上看在你父亲面上,自不会多难为你的,但若是再结姻亲,怕你也要深陷泥泞。”

闰玦暗惊,以为贾家出了一个贤德妃,应当是圣上仍有恩宠的信号,如今听荀弈说来,竟是大厦将倾之兆么,又想黛玉与宝玉之事,不禁又有些头疼。于是不免与荀弈提了提。

荀弈道:“只要未结成婚姻,便不能混谈,我看贾家当还有几年,你还可再想想法子。”

闰玦道:“这事儿难不成没转圜余地了吗?”

荀弈摇头道:“你自己深有体会,为何还要问我这个旁观者?即使没有那位爷的事,贾家子孙不争气,便再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根本。哪怕真有那一两个长醒了的,也阻不了整个贾家的颓势。”

闰玦心里也清楚,当下贾家那几个少爷的确没有一个是能担起来的。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之后两人又聊了其他,闰玦在荀弈家用过午饭后方才告辞离开。

回到林府,闰玦先去见了林安,将这几日未决的事都定了。林安见闰玦终于恢复过来,一直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闰玦这头刚交代完事,又欲往书房去,不经意间见林安面露担忧之色,闰玦便安抚笑道:“安叔,之前令你们担心了,我已想通,这会儿就是去看看书。”

林安道:“大爷想通就好,只是您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还是歇会儿再看书吧。”

闰玦道:“无事,就去呆一会儿,累了我自会去歇的。晚上我想吃桂花糕,您让厨房帮我做份吧。”

林安这才真放下心来,答应了一声,便赶紧先往厨房去了。

闰玦这头回书房后也没看书,只想着如何利用明日相见来打破他与宝钗之间的僵局。琢磨半响,又踟蹰良久,终还是决定再大着胆子试一试。于是将之前在贾府做的那尊木雕小像拿出来,构思了阵儿,想着或可再添几样东西上去,便又拿了木刻工具过来,做起了木工。然这一投入便到了傍晚时候,直到铭哥过来找,闰玦才揉揉酸胀的眼睛去用饭。用过饭后,闰玦又回来再修饰了翻,直到亥时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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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弈:你要走的路十分艰辛。

闰玦:追妻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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