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烬途
初涉烬途
晨光,像一道无情的探照灯,打在空荡荡的床铺上。
药味混着泥土气息,凝固在死寂的空气里。
澹台霜僵立在窗边,背影挺拔,却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玉雕。
窗外的牛哞、人语、孩童笑闹…所有声音都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刺耳。
这片他拼死抵达的“绿洲”,此刻每一口呼吸都让她喉咙发紧。
空了。
屋子空了。那个总是渗出痛苦哼唧声、散发血腥与药味的角落,空了。
心口,也好像被硬生生挖走一块,灌进来嗖嗖的冷风,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空茫。
她讨厌这种感觉。比玉室的禁锢更让她无措。
猛地转身,视线像冰冷的探针扫过屋子——凌乱的草席、带血的绷带、空药碗…最后,钉在屋角那个格格不入的皮质包裹和一柄带鞘短刀上。
他的东西。
她走过去,动作机械地解开包裹。
干粮、水、盐、衣服…马匹…生存的必需品,冰冷又实用。
就像他这个人,看似麻烦不断,却又总在绝境里掏出一点让人意外的“生机”。
手指触到一柄短刀。
锵——
一声轻吟,寒光乍现。刀身是那种奇异的玉石质感,冷冽剔透。
和那些黑衣护卫武器上的寒光,一模一样。
他留下这个…什么意思?补偿?还是…一种无声的提醒?提醒她,他背后的麻烦从未远离?
“活着,才能走出废土。”
——她自己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炸开,烫得惊人。
当时是为了吊住他那口气。现在…却像是对她自己的一种诅咒般的预言。
没有他这个“废土百科”,前路彻底沦为一片漆黑的未知。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脊柱。
不能待在这!
留在这里,守着这点他留下的痕迹,只会被这该死的空虚和不安吞噬!
她需要动起来,需要去看,去确认,去把未知变成已知!
掌控,哪怕只是幻觉,也比坐以待毙强!
首先,得把病林寨的推车还了。一码归一码,她不想欠着任何东西上路。
更重要的是…她得去看看。那个混乱破败的小寨子,是不是还撑着?仿佛确认了它的存在,就能证明过去几天不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证明那段短暂的、并肩求存的“情谊”…真实存在过。
念头落定,像给混乱的思绪打了一针凝固剂。
她利落地背起行囊,将短刀插在腰侧。
手指拂过冰凉的刀柄,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属于他的决绝。
错觉。
她凄然一笑,推门而出,翻身上马。无视所有目光,她朝着黑森林方向,疾驰而去。
……
病林寨的欢呼和疤脸姐的热情,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走了。”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众人探寻的视线,落在那辆归还的破旧推车上。
“车,还了。多谢。”
接下来的几天,她成了寨子的临时教官。教的全是狠戾、高效的杀人技,动作快、准、狠,毫无花哨。她教得冰冷,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示范机器。
寨民们学得龇牙咧嘴,却眼神发亮——这是实打实的生存资本。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凌厉的出手,每一次将人摔倒在地,都像是在对抗着什么——对抗着心里那片因为他离开而扩大的空洞,对抗着对前路的迷茫。
依赖?不需要。
羁绊?是负累。
玉室十年早就教会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刀”。
离开时,面对疤脸姐等人的挽留,她心硬如铁。
“我的路,独行。”
催马离去,将那些担忧的呼喊甩在身后。
这一次,真正踏入了废土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