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与心门
玉隐与心门
夜色浓重,浸透了砾守亲王府的每一寸角落。
暖阁里弥漫着药浴后清苦的水汽,砾守刚踏出浴桶,素白棉袍松垮地系在身上,湿漉漉的墨发披散,水珠沿着清瘦的锁骨滑进微敞的领口。
他正欲擦拭,背脊却蓦地一僵。
一道目光烙在他背上。
不再是往常那种平静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探究。
他猝然回身。
澹台霜斜倚在他铺着厚软锦衾的床榻边,一身玄色寝衣,衬得肤色冷白。她手中把玩的,正是白日太女塞来的那本绢册——那本带有他亲笔注解的避火图。
她的眼神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砾守下意识拢紧衣襟,后退半步,脊背撞上微凉屏风。
“阿霜?”他的声音泄露一丝慌乱。
更让他心惊的是——床榻中央,那条夜夜横亘二人之间的“楚河汉界”,那条大红锦被,被推到了一边。
无声,却如惊雷。
寒意混着羞恼冲上头顶。她究竟想做什么?撤去界限,又用这种眼神看他?
“过来。”
澹台霜开口,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她甚至随意拍了拍身侧空位。
砾守僵立着,恐惧、委屈、恐慌翻涌,最终却被她眼中那抹戏谑点燃了沉寂的倔强。
他深吸一口气,反而挺直了脊梁。
湿漉的赤足踩上冰冷地板,一步,一步,行至床前。
水珠顺脚踝滴落,在寂静中发出细微声响。
他微微扬颌,迎上她的目光。
“妻主深夜前来,是要考校臣侍的‘修行’?”他目光扫过她手中绢册,声线微颤,却带着挑衅,“还是想亲自验证……这注解是否实用?”
澹台霜眉梢微挑。
眼前人褪去了抄经时的清寂,敛去了惯常的温顺,像只被逼到绝境、亮出爪子的湿漉幼豹。
她晃了晃册子,指尖点在那行“需妻主托住腰助力”旁,语气冰冷:“你说的,一辈子不碰你都可以。”
砾守心头锐痛,面上笑意却温润:“是。但妻主若肯垂怜,”他目光掠过她的指尖,“男德有训:臣侍自当备妥软枕,调适姿态,务求令妻主省力尽兴。”
字字句句,将“侍奉”之名裹紧压抑至深的情欲。
澹台霜盯着他,似要穿透那层假面。
她放下绢册,微倾身,带来压迫:“太医言,你元阳未泄。”
这话此刻听来如同审判,“不泄元阳,即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砾守低笑,眼中柔情未减,身子却欺近半分。湿发几乎触及她的鼻梁,温热的呼吸带着药草苦涩拂向她。
“妻主可以弃之如敝履,但臣侍不能没有!这元阳,是我身为正君……最后一点念想!留着它,至少证明我……”他喉结剧烈滚动,将那句灼烫的“爱着你”死死咽下,化作眼底破碎的水光。
暖阁死寂,只剩他压抑的喘息。
澹台霜沉默地看着他翻涌的情绪被强行镇压,看着他身体因克制而微颤。
“砰!”
她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在身侧床板!力道猛得整张雕花拔步床沉闷嗡鸣!
砾守被惊得浑身剧颤,身体本能地后倾。
却见她拍落的手并未收回,反而顺势撑住床沿,目光锁住他惊惶的眼,然后——清晰无比地朝自己身侧那片空出的锦衾,擡了擡下颌!
无声的旨令:坐过来。
砾守心脏骤停!
血液冲上头顶又被冻结。
界限被挪,咄咄逼人,拍床示威,此刻竟要他坐上那失去屏障的禁地?
一股破釜沉舟的孤勇轰然冲垮所有防御!
他不再犹豫,甚至不再看她,带着近乎献祭的决绝,擡脚——一步踏上床沿!
微湿的素白袍摆拂过木质。
他屈膝,直接跪坐在她指定的位置,腿侧相贴,距离近得能感知彼此肌肤的热度。
他挺直背脊,垂敛眼睫,长睫剧颤。
湿发贴苍白颊边,水珠滚落,砸在两人腿间锦衾,洇开深色暗影。
他沉默着,献祭般静待裁决。
然而,澹台霜的目光并未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