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陋室密谈（一）
第78章陋室密谈（一）顾良的心猛地震了震，皱皱眉头，将这件事迅速盘算一遍，心头泛起又酸又甜的滋味，一时间难以名状——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
父亲既然这么问，那心里一定是已经有了打算，只要他答应，想必很快就能将这事办成——顾家背后有慕府撑腰，范老爷没有理由不同意——而在他心里，虽然父亲是想要借姻亲来做拉帮结派的筹码，可却误打误撞，正撞在了顾良的心上。
他是真的喜欢范婉儿。
可是，可是那该死的的姻缘劫，却叫到手的美事成了空！
“爹爹……孩儿，孩儿不能答应。”
这回答当真出乎顾立明的意料了：“哦？怎么，你不是说那范小姐不错么，为何不能答应？”
“她，她……孩儿与她并不相熟，对她的品行不甚了解，婚姻大事，岂能一句定论？”
顾立明瞟了瞟他，悠悠一笑：“你方才不是还说她聪慧贤淑么？良儿，莫不是聪慧贤淑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这话立刻给顾良的谎话找了个突破口，他连忙点头：“不错，不瞒爹爹说，孩儿，孩儿心里已另有她人了。”
说出这话，顾良自己心里先颤了颤，原来违心的话，说出来竟也会反过来叫说话的人自己伤心，此时此刻范婉儿若在场，听了这话，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想象。
“另有她人？”顾立明的神情显然是不相信，兀自笑了笑，“良儿，你看爹爹我可是喝醉了？”
“父亲，并未喝醉。”
“那你如何拿这话来哄我呢？”
顾良有些不自然，眼睛微微往一旁瞟去：“孩儿哪里敢哄父亲，孩儿说的是实话。”
“既然这样，那就跟我说说，你看上的哪家的姑娘，只要不是皇亲国戚，父亲还是能够替你做主的。”
顾良没想到顾立明竟还会追问，一时慌了神，这一时半刻让他上哪去编一个女子的名字来哄他？转念一想，想起过去曾听到一些只言片语，慕静雪的母亲慕夫人，似乎总对他另眼相看，于是狠狠心：
“不瞒父亲说，孩儿看上的——就是慕府的二小姐，慕静雪。”
却不料顾立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把顾良笑了个不知所以。
“良儿你可知道，这结亲的意思就是你慕伯父提出来的？你反而提起二小姐，岂不可笑！你自己不知道，爹爹我却是知道的，你慕伯父心里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聪明如顾良，一想就能明白。慕鸿若真是想要顾良做女婿，又怎会提出这样的主意去拉拢范参议。若说“舍不得”，那就是舍不得撮合他跟慕静雪，这话说来，倒还真是心疼顾良了。
外人不知其中蹊跷，若听了顾立明这没头没尾的话，定然疑惑，但顾良却已想得明白，这里面根本就不关慕静雪的事，他爹爹未曾想过，慕鸿也没有，非但没有，反而一心寄希望在他身上，盼着他的婚姻能给自己这一派带来好处。
顾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然而越是明白，心里反而越是高兴与难过交杂，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滋味万千。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算算时辰也快到顾府了，顾立明笑了一会儿，徒然正色：
“良儿，你的心思爹爹不知，但爹爹的意思已然告知你了，婚姻大事历来由父母做主，我与你说上几句，也不过是知会与你，最后如何却由不得你的念头。”
顾良心里一沉：“父亲，你听我说——”
顾立明一摆手：“什么都别说，我与你慕伯父已然做了决定，不可更改，你且等着就行了。”
“父亲——”
顾立明瞟了他一眼，干脆转过头去，顾良千般心思都憋闷在心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无以复加。
——难道这姻缘，竟真的会是这样？他和范婉儿，将来究竟会如何？
马车行到顾府门前停下，顾良下了车，将顾立明扶下来，却停步不走了。
顾立明瞧瞧他：“你这是做什么？”
顾良苦笑：“孩儿看今日时辰尚早，想去一个朋友处拜访。”
他的朋友很多，这个顾立明知道，不但多，而且杂，上到王孙公子，下至贩夫走卒，凡是他能说得上话的，最后全都能成了朋友，而且这些人不分年龄地位，全都很喜欢他，极乐意与他交往。
顾良已然成年，这些事顾立明就不去管了，他要去便随他。
“去吧，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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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良答应了，叫仆人去马圈牵了他的马出来，顾立明自回府不提。
顾良不要随从，独自一人上了马，往城东行去，一路上因为想着心事，走得并不快。到了地方，已然过了有一个多时辰，扯了缰绳，还未下马，便有人快步迎了出来。
这是一处普通的民居，隐在一大片极寻常百姓的房屋中间，极不起眼，但住在这屋里的却不是平常人。
“顾良，你可来了！”
说话的人一身粗布短衣，面色黝黑，身形矫健，大约三十多岁，一眼看去像是个做苦力的，但那一双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却明摆着告诉别人，这其实不是个普通人。
顾良当然更是知道，因为两人早已相熟，这人虽然看来相貌平平，但实际极有本事。
他叫张元奇，是个捕快，捕快听起来是衙门里最不起眼的人，但他却不是那种普通的捕快，他是六扇门的。
因这身份特殊，张元奇平日行事极为低调，打扮也是越普通越好，所以一眼看去就像个做苦力的寻常百姓。
张元奇快步上前，替顾良牵了马，将他引进屋里，小小的陋室里已摆了一桌酒菜。
顾良抬眼一瞧，只见屋子之中除了一张床，就剩下一桌两凳，桌子破破烂烂，大有一碰就碎的样子，四周墙壁又矮又黑，恐怕说话声大了，就往下簌簌掉土。
而那桌上的两碟小菜也简单至极，幸好壶里还有香溢出，顾良闻了闻，知道这是好酒。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酒菜，若换成别人，好比慕景诚，那是决计连进都不肯进来的，可顾良似是习惯了，进屋之后直接落座，张元奇便顺势给他斟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