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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不改旧时波(一)

春风不改旧时波(一)

坐上马车后,我还在挑着帘子望向后边那个立得青松一般笔挺的玄衣身影,待终于看不见了,才放下帘来。

一回首正对上一旁阮怀淑戏谑的眼睛,不免脸上一红。她的嘴还同以前一样厉害,一点儿不饶人,打趣我时尤为一针见血:“都送了大半日了,再送恐怕真得跟着一起回去了,你还这么舍不得?那别走了。”

她说着,就做出要招呼马车停下的样子,我瞪她一眼,咬着唇不说话。

她的动作僵在空中,大约是难得见我一句话都不反驳就认栽,新奇地道:“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全副心思都搁在赵祾那里了,回百丈谷可不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么?”

我抗议道:“这能这么比吗?”

她哼一声:“我觉着挺合适。”

“大哥——你看看她。”

这一路都是这么斗嘴斗过来,好在大哥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一向秉持公正,从不偏私,是以我和阮怀淑掐了一路,战绩依然如小时候一样是对半分,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但也正因一路都在和她斗智斗勇,所以倒也没甚多余时间去伤春悲秋,回程一路倒是分外轻松愉悦。

就是每日伤口换药的时候还得拜托她,本身也不算什么大伤,但奈何伤在脸上,看起来身边的人全都比我要更紧张。

“你这伤口真是碎瓷片割的么?”某日阮怀淑问我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反问了句:“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不大像,而且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全?”她聚精会神地在药箱里翻找东西,应当没有看到我方才没掩饰好的惊慌神色,我这才松了口气。

“划得太深,好得慢。”我最后这样说,看她没有再深究,我也当就此敷衍了过去。

到了家自然更是热闹,爹爹的关心已足够,外加七大姑八大姨都来问候,弄得我目不暇接,头回发现自己在百丈谷原来人缘有这么好。

我这道伤更是引来一阵嘘寒问暖,爹爹这就拿出最好的伤药给我,成天好吃好喝养着我,没过几天就把我懒虫勾起来了。

在百丈谷的日子简直如叮咚的泉水一般清澈欢快,这伤没多久便好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赵祾的书信时不时会寄来一封,里面都是他近日遇见的趣事和读过的书,偶尔提一句斑斑和川乌最近吃得少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可能是有点想我,然后又在信的最末加上一句,他也同样。

我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我常常坐在百丈谷漫天的绚烂晚霞下,一边一只手抚摸斑斑毛绒绒的背,一边读他写给我的信。

啊,斑斑不在,于是我又想起了他,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过去的日子最是无忧无虑,此时回想起来也叫我满心温暖。

不过现在也很好,虽然把小猫小狗留在了荆台,但至少信变长了,我不必每三月才能等到赵祾一封书信,而他的信里也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

今年我的生辰是在百丈谷过的,赵祾的礼物是同信一起送到的,因着路途遥远,他不愿迟,所以早早便送到了,我拿到的时候吃了一惊。看那笔端毛色黑紫,竟是两管紫豪笔,瞧笔上的篆印,还出自专制御笔的慕容氏。

总被李贵妃带在身边的那段日子,我亦用过她身边的笔墨纸砚,无意同赵祾提起过用慕容笔写字画画果真不同,想不到他竟记住了,更不知道他是何时,又是如何令他们同意制笔的。

阮怀淑原本还期待着,想看赵祾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但见着锦盒里搁着的两支笔,她不满地撇了撇嘴:“他就送你这个?看起来不如我送的东西。堂堂少主,未免太小气了。”

说完,阮怀淑还不可置信般地又加了句:“是不是还有别的,之后才送到?”

我推她一把:“这可是慕容笔。”

她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慕容笔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还是阮氏簪呢,放眼天下仅此一件,孤品中的孤品!几年后他这笔用秃了,我这簪子没准还能更值钱呢!”

她的话让人乐不可支的,我懂了她言外之意,便顺了她的话道:“自然自然,还是你的更珍贵些。”

阮怀淑这才满意地负手离去。

随着伤逐渐好起来,另一件大事也正在悄然发生。

某日刚用完午膳,赵祾的信便又到了,一般来说谷里的信都是李伯送,那日来的却并非他,而是赵氏专程派来的信差。

我原本便很疑惑,能有什么大事如此着急,急事往往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我还是没能想到拆开这封短短的信后,它掀起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波澜。

那信用着个宽大的信封装着,上面盖着赵家我再熟悉不过的杜衡家纹。

我拿到时只感到非常古怪,因为赵祾给我的家信从不这样大张旗鼓,但信封上写的那几个叫我亲启的字又确实是他的,我不可能认错,因此只能拆开来看。

信上的内容是我从没想过的,我读完后愣了一整个下午,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在那信中写道: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一朝结缘,夫妇相和。

然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阮怀淑出来寻我时,正见我坐在山坡上的小藤椅内发呆,她嗔了一句:“入秋这么久了,马上太阳下山便会凉了,你这个身体,衣裳也不披一件,快进去吃饭,今天桌上都是你爱吃的。”

我把信递给她,喃喃道:“阿姊,你看看这个。”

“怎的?往日里将赵祾的信藏得那样好,都不叫我们看上哪怕一眼,今日却……”她嘴上还在念叨我,却在看见信的内容时猛然住了嘴。

良久,她看着我,语带艰涩的问:“这真的是赵祾的信吗?”

“正是。”我淡淡答道,赵祾的字或许有人能仿,但笔锋与运笔习惯却无人能学得精髓,信上的字正是我最熟悉的,我甚至能看出这笔峰定是出自他笔架上挂的那管湘妃竹狼毫笔,因为笔毫偏硬,那管笔写出来的字更为沉劲有力。

上面的每一个字必都出自赵祾手,更何况还有家纹印章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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