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上六点半，警察们把我们叫醒。

我们要继续讨论钟意接下来的去处。

警察们煮了咖啡，分给我们一人一杯。我把昨天买的芝士蛋糕拿出来，切了给大家当早饭。

朝阳已经升起来了，金灿灿的日光从玻璃大门照进来，照在我们吃早饭的茶几上。咖啡的热气在光线中不断向上升腾，我们每一个人都低头吃着蛋糕。警察们夸这家的蛋糕好吃，疲惫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坐在旁边的钟意，没有化妆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稚嫩。她用舌头去舔粘在嘴边的蛋糕屑，更像一个小孩子。

十八岁的这时候，我在哪里呢？我在做什么？十八岁的秋日清晨，我应该是在大学的食堂吃早饭，和我的室友展鹏、天宇、银辉在一起。我们最喜欢吃二食堂的茶叶蛋、青菜粥、炒粉丝、南瓜肉末饼，再来一杯豆浆或酸奶。吃饱之后，带着书去教室，早读半小时后开始上课。朝阳也是这样金灿灿的，从玻璃窗照进来，照在我们上课的课桌上。老师站在讲台上写板书，粉笔摩擦黑板掉而掉出来的粉尘，在光线中飞舞。

那时候我还没有迷恋上芝士蛋糕这种东西。也还没有习惯喝咖啡。但班里面的女孩子们和钟意一样，已经开始化妆、精心打扮自己。

我说，也许钟意可以暂时住在蒙蒙家。

“女的，30岁，市一院的心理医生，一个人住。”

我掏出手机，给他们看蒙蒙的一些照片。她读书的照片、骑自行车的照片、写论文的照片、和我的合影，还有她做的蛋糕和菜。

“她做菜真的很好吃，她也很会照顾人。”我补充道。

钟意说：“我觉得可以。”

警察们让我打电话过去问问。于是我拨通了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把手机递给警察。

“她说好的。”他挂了电话。

我笑着跟他们说，“我就知道她愿意，以前我捡了只后腿骨折的狗，她也愿意帮我养。她人超好的。”

警察们也笑起来，这件事总算可以暂时收场。

他们说明天会去蒙蒙家再确认一下情况，没有问题的话，慢慢做长远安排。

我们把毯子叠整齐还给他们，又帮忙把茶几收拾好，然后离开这个待了一夜的地方。

我拿出手机查了查地图，带着钟意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等2路车。

等车的时间里，她不住地打量我。

“你们不会合起伙来把我卖了吧？”

我不假思索地笑起来，没有回答。

“我现在让你有了可以住的地方，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又没有钱，又没有权……你不会想我以身相许吧？”她护住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我一把把她从非机动车道上拉回来，免得她被来来往往的电动车撞到。“你想多了。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要帮我监督蒙蒙，让她好好吃饭，不要熬夜。”

“噫！”她做出嫌弃的表情，说，“我就知道你喜欢她！她这么漂亮！”

“她是很漂亮。”我说，“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

车来了。我赶她上车，跟她说我们在“三莲小区”站下，要坐11站，大约40分钟。

在车上她很安静，一直在看窗外的行道树。我们镇的行道树多为樟树，偶尔也有银杏和梧桐。这些树至少有三十几年了，都长得很高很茂盛，我们坐在公交车上，像是在树林中穿行。现在太阳大了，照在树间，映出斑驳的影子。

钟意伸手到窗边，接住一个圆圆的光斑，开心地叫我看。

“你觉得

像什么？”她问。

“像硬币。”我说。

“我觉得像一个小太阳。”她说，“快把你的手也伸出来，我教你怎么接太阳。”

我接不到，她一边说我笨，一边帮我调整角度。

果然，这下我的手心里也有了一个小太阳。不过，要比她的小很多，只有五毛钱大小。

“我的是五毛的。你的是一块的。”我说。

“我的是无价之宝。”她说，“你的是无价之宝的一半。”

下了车，我们先去小区的菜市场买了些菜，然后走去蒙蒙家。

15幢2单元，401室。

我们按了门铃，蒙蒙立马就开了门。

“欢迎欢迎。我是许蒙。”她笑着对钟意说。

她扎着头发、戴着围裙和橡胶手套，应该是在打扫卫生。

“蒙蒙姐你好，我是钟意。接下来要打扰一段时间了，不好意思。”这时候的钟意倒是很懂礼貌，和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蒙蒙从鞋柜里拿出全新的拖鞋给我们。她把换下的鞋收到鞋柜里，叫我们赶紧进屋。

我把两大袋菜递给蒙蒙，说：“我要吃菠萝古老肉、油焖大虾、番茄炒蛋、还有土豆鸡块。”

“好。不过，你不能吃虾，其他的都可以。”她接过菜说。

“我可以吃一只吗？就一只。”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