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大内里，一袭白影

皇城内通道干净而安静，执勤的宫中侍卫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目光冰冷地盯着从眼前走过的胡璘等人。寒冷的空气伴随着从西湖缓缓吹过来的风，在空旷的场地上卷动，让胡璘心生警惕，说话举止更加小心。

顾英奇带着胡璘穿过空荡荡的长街，低声地说着宫内的规矩，许是心中紧张，胡璘觉得从皇城前往大内的路程，似乎比之前行走的路程更远。

所谓大内就是皇城的内宫，是朝会和帝王居住之地。

在大内城防处，又是一番检查。

看着面孔更加严肃庄重的守卫极其细致地盘查，胡璘耐心地配合。

虽然在平日里，他对宋国朝廷多有讥讽，可是进入宫禁之中，那种高出俗世的威严，终究是令人震撼的，令他不自觉地感到敬畏和压抑。

冬季阳光孱弱，且古代的建筑窗户都很小，又都是用油纸糊窗，透光性很差。

此时虽然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但是内宫的大殿里却点燃着烛火。

胡璘从天光明亮处，走进一个空旷的大殿，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有种如同进入龙潭虎穴的紧张感。

他眯缝着眼睛观察了好一会，视力才适应周围的环境，看清殿内的情形。

大殿内没有人。只有两个宫女孤零零地站在大殿尽头的龙座两侧，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顾英奇把胡璘领到殿内，就算交了差事。他对胡璘使了个告辞的眼色，便躬身离开大殿。

胡璘站在大殿内，看着黑洞洞的屋顶，粗大的红漆殿柱，和随着穿堂风浮动摇曳的布幔，安静等候。

然而，他一直等到殿门外天色漆黑，两名宫女也都换了班，也没等到赵禥。

胡璘心中渐渐烦躁起来。

早就听说赵禥好色无度，此时十有八九在哪个妃子被窝里，早把接见自己的事情给忘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胡璘终于忍不住，转身走出如牢狱一般阴冷幽暗的大殿。

龙座两侧的宫女，耳聋目盲了一般，不抬头，不说话，就如同这殿内从没有人进来过一般。

夜色笼罩着皇城大内，大内角楼里的长明灯向外散播着微黄的光线，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像是指明方向的灯塔。

胡璘走出大殿，心中不自觉就想着新任官职对自己的便利。

做了淮南东路的后，由于职责所在，他必须留在任上，无需每隔半年就要回临安一次。

原本打算等谢灵薇身子好了，将她和孩子一起带到辽东。

可是当了御用的特务后，家人不能像地方官那样，可以跟随，是必须要留京的。这里有为质的意思，也有保护家人便于行事的意思。

到了淮东，虽说必须在任，但是，由于职责多而杂，上到监察本路将帅，下到边防及州郡的人事物情。

若要尽职尽责，是绝不能坐在衙门里办差的。而且，因为所做都是隐秘事，也没有人能约束自己。所以，胡璘在不在淮东路境内，没有人知道，也没有敢打听。

如此一来，自己做起事情就更加得心应手。别的不说，首先，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职权，在淮东路布置自己的情报网络。

自己曾经给李飞扬下过在山东等地布置盘口的任务，后来因小乙的背叛，不了了之，没想到机缘巧合，自己现在居然可以名正言顺，在淮东和山东地区安插自己人手。

而且，自己这样做也是符合“走马承受”工作职责的事情，明里暗里都不会有人掣肘。

另外，自己和在蒙占区开设钱铺的计划可以因此微调。

淮东和蒙占区接壤。自己的胳膊既然已经伸到宋蒙交界处，完全可以加大北地金银铺的开设进度和数量，尽早形成对蒙古人占领区的金融控制。

如今发自东瀛的金银运输线，除了博多—耽罗—金州路线，和博多—耽罗—登州外，还可以从博多—崇明岛—扬州，然后沿着运河北上进入蒙占区。

最后一个最大的利好，就是自己可以通过军事占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淮南东路，变成自己的地盘，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和所有人撕破脸了……

胡璘心中盘算，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就偏移了方向。

等到他耳边传来风吹枝叶的窸窣声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出现了一条树林小径中。

胡璘前后左右张望，发现四周的月下情景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楼阁、树木、假山、曲桥、流水，彼此的差异，只是方位和格局不同而已。

自己居然迷路了。胡璘心中懊恼。

来的时候，有顾英奇引路，他只顾着记着宫中的各种规矩，根本不知道进入内宫后，是如何走到那所大殿的。

妈的，别被宫中侍卫当做图谋不轨的刺客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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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英奇之前告诉过他，夜晚，当宫中侍卫发现非宫中之人时，是可以当场击杀的。

胡璘倒不担心和人打起来。他虽然没有武器，但是自保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一旦出现这种事情，自己新任的官职非但不保，还极有可能被下到天牢。

一旦进入天牢，何时能出来，谁都说不准。别到蒙古人打进来的，自己还被关着。那真能把胡璘活活郁闷致死。

心中惴惴不安，胡璘心中越发急切地想着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临安的舆图中，皇城地处最南端，而大内则是皇城的最南端，所以他认准了北面的方向，加快脚步。只要一直向北走，就总能走出去。

但是，走了近半小时，胡璘非但没摸到城墙，反而越走越慌。

南方不像北方，北方地势平坦，道路纵横笔直，方向性十分明显。南方却因地形高低错落，道路因势而造，曲里拐弯，完全没有方向感。

大内的道路错综复杂，像是被小猫搅乱的毛线一样，还有几处断头路，伸到池塘或高墙边就没有了。

胡璘越走越急，越走越累，最终走到一方池塘边，停了下来。

他心情沮丧地捡了一块大石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牙，感觉手脚发软，肚子一阵阵乱响。

在那个大殿站了约莫三个小时，在这些亭台楼阁间转了大半个小时，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这该死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