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距离保佑坊一里之遥的福王府。熊伟穿过王府中两进院落，顺着假山长廊，来到藏书楼外，离着老远，就听见赵与芮在楼内的咆哮声。
咆哮似乎是听见什么惊人的事情而突然爆发的情绪，随后几乎整个福王府都听见“叮里哐啷”重物落地和瓷片碎裂的声响。
熊伟脚步一顿，心知自己要来禀报的事，福王一定是知道了。听见对方发了这么大的火，他几乎要转身就走，但是想到自己若是返身离去，事后王府的人一定会告知赵与芮自己来过，到时候更没法解释，只好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在楼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打砸泄愤，才在门外示意守门的內侍进去通传。
见熊伟进来，赵与芮脸色不善地问对方何事。
熊伟只好把刚刚得知的那件事说了。
见赵与芮阴沉的脸，不说话，熊伟知道对方就是因此事而发飙，想到对方刚刚笼络的理财能人就这么被人灭了门，知道此时多一句不如少一句，连忙躬身肃立，听后安排。
“他说平江府的仵作看了现场，说杀人刀法娴熟精准，捆绑手法简略有效，是惯于打家劫舍的强人所为，你觉得呢？”赵与芮指着屋子角落里的一人，冷声问熊伟。
熊伟听着这话，才知道屋子里还有人，顺着赵与芮的手指看去，只见屋角跪着一人。
那人的形象十分凄惨，头发散乱，以手扶额，手指间有黑色的东西流出，虽然灯光黯淡，但是熊伟闻出了淡淡的血腥味，知道之前听到的瓷器破碎声，多半是落在对方身上。
“呃，”熊伟本想说小的不知，但是这句话虽是大实话，却断然不能说出。
看着跪在一堆瓷片当中的那人，他嚅嗫半天，才回道：“回王爷，杀人劫财，每年都有。只要看值此佳节，平江府有没有其他人家同样遭难，便可知道，对方是否只为李掌柜而去。”
“你再从头说一遍！”赵与芮闻言，转头瞪着那个被他砸破头的家伙，怒喝道。
“是，王爷。”那人声音痛苦地说道：“李长庚家中出事，并没有人知晓。是福祥钱铺的两个伙计被杀，尸体没有隐藏，被人看到了，报了案。”
福祥钱铺是赵与芮在平江府新开的钱铺，是专门用来做会票业务，开张才两个月。
“在凶杀案的调查中，所有相关人等都传到了，唯独没有看到李长庚，衙役们心中疑惑，就去李掌柜的宅子，才发现李掌柜全家都被杀了。而且从身体的软硬程度看，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福祥钱铺的掌柜和两个伙计也前后被杀。这件事，若说强人是随机性杀人劫财，显然说不通。
“会是胡家吗？”赵与芮神色狰狞，咬牙问熊伟。
“此事乍一看，似与胡家有关。”熊伟想了想说道：“不过，也有很多疑点。”
熊伟抬头，见赵与芮盯着自己，不敢卖关子，连忙说道：“其一，胡家怎么找到李长庚的？其二，即便胡家知道李长庚投效了您，怎么明目张胆地杀人？”
赵与芮眼珠转动，明白了熊伟的意思。
李长庚出事，胡家是第一嫌疑人。而且大年夜单单是李长庚阖家上下和他带出的两个伙计被杀，更是将矛头直指胡家。
若是胡家雇凶杀人，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和胆子，就算是有，也不会这么做的这么明显，怎么也得多拉隔壁几户人家垫背，混淆视听吧。
毫无掩盖，几乎等于站在福王府大门口叫喊，人就是老子杀的，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若是一个亡命徒，或许会干出如此冲动愚蠢之举，但是胡家是一介商贾，向来和气生财，而且观胡显祖的秉性，也是小心谨慎之人，他即便是犯了失心疯，也只会顺着自己的本性糊涂下去，断然干不出这等完全有悖于性情的事情。
见赵与芮被自己的话打动，熊伟心中的担忧稍稍平复。
从内心来说，他不愿意把胡家牵扯进来。毕竟胡璘帮自己解决了购马之事。然而，就在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时，脑中几突兀地跳出了“崇明岛”三个字。
胡璘和崇明岛有来往，那些强人是不是来自崇明岛？
这个念头让熊伟感到心惊！
他低着头，眼珠乱转，心中急切盘算要不要提醒赵与芮。急速权衡数秒之后，他决定不去点这个雷。
在没有想到崇明岛之前，熊伟下意识地不想将此事和胡璘牵扯到一起。
但是，当他想到崇明岛时，他可以断定此事就是胡璘所为。
想到胡璘英俊儒雅的外表下，有着如此狠辣心肠和果决的手段，熊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季可，你最近可听说贾似道说起本王？”
熊伟的耳边响起了赵与芮冰冷如铁的声音，不禁转头看向那个满脸是血的家伙，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右正言季可？他不是贾似道的铁杆狗腿吗，看这样子……却是王爷的人。
赵与芮的意思，显然是把这口黑锅，扣到了贾似道头上。
“卑职，卑职倒是听了一些，不过……不过都是一些闲言碎语，极少牵扯到王爷。”季可匍匐在地板上，身体颤抖，像条可怜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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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少？那就是说还有一些？”
“是……说王爷敛财，贪色……”
“这个杀才，居然说本王敛财贪色。”赵与芮勃然大怒：“他自己从打算法和公田法中获利多少，以为本王不清楚？他和北地商人做生意，以为本王不清楚……他连娼妓尼姑都搞到葛岭，还说本王……”
赵与芮正愤怒叫骂，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下来，沉默片刻后，嘴角缓缓上翘，随即冷笑几声道：“也罢。李长庚的事情从长计较。季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季可闻言，连忙连连磕头。
“上次听说胡家孙子抓周时，潘文卿跟着那个北地商人孟荣去祝贺。我要你拿到贾似道、胡家和北人暗通曲款的证据。”
见季可猛地抬头，看向自己，赵与芮知道对方心中震惊和担心，阴笑道：“贾国相圣眷正隆，即便有了证据也扳不到他，但是为了推卸责任，他定会把一切通敌之证据，都栽赃到胡家头上。”
赵与芮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脸阴笑：“胡家一倒，别说一个李长庚，七八个李长庚，本王都会将他们招至麾下，就是胡家的整个钱铺产业，本王想要，也如探囊取物尔。”
熊伟在一旁低着头，觉得双腿有些发软，有一种身处巨浪旋涡中的恐惧。
这年头，有几个权贵之家不在做一些违禁的买卖？为了夺人家财，竟给胡家扣上通敌的罪名。通敌是要灭族的！这是要置整个胡家于死地啊！
之前自己还认为胡璘狠，可是在赵与芮面前，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