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梦中听到“东瀛”

子夜，四艘空船首尾相连，摇摇晃晃，离开北门码头。杜岳坐在船舱里，披着冷清的月光，望着江水细浪翻涌，想着在襄阳发生的事情，将要前往的城市，以及将要做的事情……

襄阳作为前沿堡垒，物资管理上，只会囤积，不能输出。

所以，杜岳只能任由船队放空离港。

到了郢州，应该能买些当地特产和可以带到临安赚差价的物资。

船只出了襄阳后，会经过蒙军设防的区域。

此时蒙军水军刚刚筹备，还没有能力封锁汉江江面。

不过，为了减少被发现的风险，引起的不测之事，杜岳还是要求船队，熄灭烛火，禁止说话，停止摇橹，任由船只随着江水顺流而下。

天上飞云走月，江水黑沉如油，岸边树影憧憧，四周寂静无声。

胡忠瑞和宇文战等人，蹲伏在甲板上，竖着耳朵，偶尔低语几句，随后目光扫向前后其它的几艘船，看起来像是在警惕什么东西，又像是观察船只到底行走在哪儿。

船舱内黑暗如墨，反倒是船舱外，因为月光，显得分外明亮。

杜岳靠着窗户，疲惫地倚在椅背上，看了一会船外夜景，闭上了眼睛，随着船身的摇晃，轻微浮动。

这一天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思索着今后的走向。

平心而论，在这个年代，虽然胡璘家中财货万贯，但是他总有朝不保夕的惶恐不安。

这是个人治的时代，一个人或者一家人的性命，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即便你遵纪守法、安分守己、勤俭持家、谨小慎微，也会被卷进历史的泥石流中，过着暗无天日的凄惨生活。

自己若是想过得好，虽然跳不离这个时代，摆脱不了这个时代的模式，但是却可以在这个年代的模式下，寻找自己的生活。

如何才能寻找自己的生活？依靠财富？依靠权力？

这些都不行。

因为即便权力如皇帝，也是被俘的被俘，跳海的跳海。

除非自己拥有力量，且力量超出那股入侵的力量，否则终究是个死。

然而，那股力量太强大了。连整个世界都在它的铁蹄下颤抖，自己如何能保全自身。

不知过了多久，船舱外响起了三声啾啾的鸟鸣声。

这是船队通过蒙军军力范围的信号。

杜岳探身向身后看去，黑黝黝的江面上已经看不到襄阳城，但杜岳知道它就在那里。

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襄阳了。

杜岳轻叹着，听见有脚步声从甲板传来，走进黑乎乎船舱。

那脚步走进船舱，响起刮擦火链的声音，随即出现一道亮光，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火照亮了一张略显沧桑粗糙的脸庞，是胡忠瑞。

“小官人，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拐进长江口了。”

杜岳唔了一声，沉默片刻后，问起陈来生的伤势。

胡忠瑞告诉他，已经大好了，可以下床走动了。

杜岳不再说话。

胡忠瑞放下烛台，退出船舱，上了甲板，走到宇文战身边，一屁股坐下。

“指挥使这两天有些不一样。”宇文战开口说道。

“嗯。我也觉得有点怪。可能是在城头和蒙军打了一场的缘故。”胡忠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就那么一小件事情，就能改变一个人，何况和蒙古鞑子干仗。那炮声，我们在城里听得都惊天动地，两腿发麻。”

“我觉得指挥使比以前更……”宇文战隐隐觉察出杜岳变化在哪里，却说不出来，卡壳了。

“更狠厉，也……更像个汉子了。”

“对！”宇文战一拍大腿道：“尤其是对待卓雄这件事上。一开始我还以为指挥使服软了呢，好生丧气。”

杜岳的强硬和狠辣出乎宇文战的意料。

虽然一个门客敢殴打官兵，放在哪里都是找死，可是对方是贾相国的人啊。

船只驶离襄阳后，宇文战告诉了胡忠瑞，卓雄那二十人没有跟来的原因。

胡忠瑞听完，神色凝重。

“跟着小官人好好干吧，”看着头顶清冷的月亮，胡忠瑞幽幽说道：“我觉得他以后……比官人厉害。”

次日凌晨，杜岳被一阵阵江水拍打声吵醒，没有听到有人打斗，让他安下心来。

昨夜，他如同江水一般辗转反复，无法平静，临近天明才睡着。

走出船舱，环视四周，杜岳发现船队停在一个浅水湾处，便就着江水，简单洗漱完毕，转身看到胡忠瑞端着饭食走了过来。

“小官人，昨夜睡得可好？”胡忠瑞咧着一口黄牙，高兴问候。

“还行吧。”看着对方关切的表情，杜岳神情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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