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古今多少情事爱恨总是难明
白鸾的语气中既有哀怜又有嘲弄，复杂而难明，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希望洛凡尘救还是不救她的夫君。
洛凡尘无意去理会白鸾复杂的心思，因为他自己此刻也是心思一片杂乱。
他本来以为救与不救是个容易判断的问题，只需去了解一下那青冥的为人即可。
倘他是个恶魔，则不救，倘他并非恶魔，与人类并非有什么化不开的冤结，则可以救。
然而眼下来看，他倒确实与人类有着难解的仇恨，然而这仇恨竟是人类所亲手酿造，他的性情大变竟也是因了人类的戕逼。
这事情就难办了...
救他则自己无能力阻止他杀人，也无能力劝解他放下仇恨。
不救他则心中总有一些难忍，同情心以及一份同为人类而为人类对他做出此等恶行而生出的莫名的歉疚心又总是作怪。
白鸾已经离去，独留洛凡尘一人在亭中深思。
他是一个颇为古怪的人，平时总是显得平淡甚至时常因为陷入深思而显得有些拧巴，但当需要他做出决断之时，又常常能果断的做出决定。
可这一次，他糊涂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同那青冥好好的谈一谈，但前提，是先将他从沉睡之中唤醒，在他重伤仍未愈之时。
他想到了白鸾那“以毒攻毒”“饮鸩止渴”的法子。
他想到了青冥的青龙之体，想到了自己下丹田那“灵力”的生长特性。
......
主殿的纱幔之中，青冥依旧死一样的沉睡着，四围的屏风高大，精美，贵气，只是因为长久的无人相抚而显出一种冷寂。
洛凡尘的“灵力”不断地向着青冥的体内涌入着，白鸾则神思不属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这一次的“治疗”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在此之前，洛凡尘为他清理血煞之气的法子很简单：
微微露出自己的一点杀气，激发那血煞之气的特性，然后那血煞之气自己便会主动的乖乖的向他体内涌入。
当然，考虑到青冥那脆弱的身体的承受能力，他每次只会吸取一部分的血煞之气。
但这一次，他把“灵力”送进了青冥的体内，为的是在青冥的体内让那血煞之气壮大，刺激青冥使其获得暂时的清醒。
这和过去白鸾用血水晶中的血煞之气吊着他的一口气几乎如出一辙。
但他并未告诉白鸾夫人，她只以为洛凡尘已然决定继续救治青冥。
“我原以为你会威胁我让我帮他治疗。”洛凡尘忽而道。
突然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白鸾，她却并不说话，目光依旧有些涣散。
“或者，你也可以让我不再帮忙，就让他这么死去了。”洛凡尘见她不语，又一次开口道。
“我为什么不让你救他？他毕竟是我的丈夫。”白鸾道。
“因为你比我还要纠结，到底要不要救他。”洛凡尘道。
白鸾闻言一愣，强笑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想救他？”
洛凡尘道：“我能看出你的挣扎。”
说罢深深望了白鸾一眼，又道：“你想救他，所以你在得知我有可能医治他之后便留下了我，甚至亲自到牢房来求我。你想救他，所以在确认我可以救他之时又那么的高兴。”
见白鸾一声不吭，洛凡尘又接着道：“可你似乎又不那么想救他，所以你在黑蛟挑拨我的时候一句都不辩驳，你不那么确定要不要救他，所以你在向我诉说他的过去的时候，一方面说的情真意切，一方面却又似乎刻意的嘲讽我，完全不像是一个求人办事的样子。你若一心想救他，不该是那种样子。”
白鸾听了他的话面上露出一抹挣扎，似是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洛凡尘又道：“还有一件事最是让我怀疑，你很可能是知道透露你丈夫受伤信息的奸细是谁的，可你还是把那么多水晶宫妖族派出去送死，这是为什么？莫非你也贪图这水晶宫吗？”
白鸾到了这时才真正的色变，目光死死的盯着洛凡尘，见他依然从容不迫，便道：“你很聪明，你似乎能看出很多别人不注意的东西，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洛凡尘不置一词，输出的“灵力”变得平缓，感知着青冥体内的壮况，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爱他，超过恨他。”洛凡尘说道。
白鸾闻言一愣，眼泪随即便如江河决堤一般滚滚而下，哽咽之声随之而起，凄绝哀绝，使闻者心伤。
只不知过了多久，呜咽之声渐渐停下，白鸾用绢帕抹去面上的珠泪，正了正容，道：“我的确爱他。”
“我在他被人类追杀时就一直跟着他，他自己也知道我在跟着他。甚至在他被无极剑脉的人折磨的时候，我也依然在跟着他。”
“可你知道吗？他在经受了那么凄惨的折磨之后，竟然还傻傻的保持着他那可笑的善良！他被人锁在笼子里，身上被铁钩穿锁着，可他透过铁笼望着我的眼神依旧暖的像是阳光一样。最可笑的是，面对一个调皮的不小心钻入笼子里跑到了他跟前的人类小男孩儿，他竟然不仅不去伤害他，还任由那男孩骑在他头上玩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家伙？！那善良不是太可笑了吗？！”
“可我真的好喜欢他这样的善良啊...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白鸾喃喃道，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我便是从那个时候爱上了他，我想要救他。可是，我动手还是晚了，他被驭兽宫的人得去了。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究竟经受了什么，但等他出来时，他已经彻底变了，而我却已经爱的无法自拔。”
“我违背了门规乃至族规救下了他，跟着他来到了这个本不属于鸾鸟一族生活之地的深海之下，我只想和他好好的过日子，我只想再看到他能像以前那样的温柔善良，可是，他到底还是变了。”
“他爱着我，我知道，但他已经不是我原本喜欢着的他了。他变得残酷，变得嗜血，噬杀，变得冷漠，他的眼睛里已经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温柔。他对敌人乃至无辜者的冷漠让我心惊，让我害怕。”
“我曾想过杀到驭兽宫查出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想杀了那些伤害他的人为他报仇，我也尝试过用各种方法让他找回过去的善良。可是...可是我失败了，我太无力，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什么事情...”
“直到五年以前，我们来到了这里，他受了重伤再也不能逞凶。你知道吗？他受伤的时候，我最初反而心中有些欢喜，因为我再也不用面对那个残暴的他了。”白鸾的话语之中满是化不开的苦涩。
洛凡尘闻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望着青冥的目光很是有些怜悯，接着似是察觉了什么，手上便是一动。
白鸾并未察觉洛凡尘的异样，自顾说道：“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只是爱他，其实也已经有些怨恨他了，从那时起，我的心慢慢的就死了，可是却还没死的透了。我不想害他，就想着，或许等他死了，我拿到这水晶宫，彻底的掌控了这件宝物，便还可以将这宝物献给妖门，换一个重返妖门，甚至重返鸾鸟一族的机会，我毕竟是鸾鸟一族的公主，父亲还是爱我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听我的请求去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