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油尽灯枯
“无妨。”蔺一航淡然地说道，冷锐的目光锁定在那一角的窗棂上，“这会儿还能守着陆老板的，只会是他的糟糠发妻。”
“即便不是陆夫人，也不碍事。”寒韵根本不把这点事放在眼里，意有所指地将手里的剑拿起来，举了举。
楼妙璇睨了一眼她手上的剑，就没好气地说道：“还是把你的剑收起来吧。”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截香来，“我有更好的办法。”
“挺好。”寒韵将剑放下来，没有多说，径直往那个房间走去。
楼妙璇无可奈何地撇撇嘴，默默跟了上去。
亮灯的房间里，果然有一个中年妇人趴在床边，巴巴地看着床上昏迷中的男人，不停地抹着眼泪。
两个丫鬟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已经各自靠着家具昏昏恹恹地打起了瞌睡。
楼妙璇隔窗看着屋里的一切，也暗暗听着里面人的脉息。
“如何？”蔺一航见她看得认真，突然出声问道：“有问题吗？”
“啊？”楼妙璇被他一岔，沉心的状态骤然被打破，一下子竟是什么也没听清。对着他，也是一脸的茫然，“蔺公子方才说什么？”
蔺一航哑然失笑，“我是问你——有问题吗？”
“哦。”楼妙璇不禁一笑，伸出大拇指，“没问题。”
说着，将手里的那截香点燃，塞进了刚刚在窗纸上捅出来的破洞里。
一会儿时间，里面那个中年妇人的头一点一点的，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应该可以了。”楼妙璇两根手指捏拢，做了一个“ok”的手势，便绕到了门前，预备去开门。
蔺一航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她刚才的手势，不禁迟钝地试着做了一下。然后，有些茫然地看向寒韵，“她刚才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寒韵摇摇头，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然后，一脸高冷地走到了楼妙璇的身后。
房间里，微弱的烛光明灭不定，映着中年妇人有些憔悴的脸。
楼妙璇不由怜悯地叹了口气，“这才是相濡以沫的亲情。”
“可不是。”寒韵也不禁哂笑，“他那个弟弟，这会儿指不定还宿在谁的温柔乡里呢。”
“别说了。”蔺一航提醒一句，看向楼妙璇，“你还是，抓紧时间给陆老板看看吧。”
楼妙璇没有多说，点点头，就开始给陆老板诊脉。
陷入昏迷中的陆老板，脸色黄蜡发青，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为显老。
“陆老板这是……”楼妙璇手指搭在陆老板的手腕上，微闭着眼睛，稍稍沉吟，便道：“长期劳累所致。”
“劳累所致？”蔺一航有些不大相信，旋即狐疑地问道：“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楼妙璇很肯定，“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油尽灯枯之相。过度的操劳，榨干了他的身体。他的五脏六腑，已经衰竭。”
“也就是说——”蔺一航深吸了口气，“他马上就要死了？”
楼妙璇点点头，“其实，若非有人用药吊着他的一口气，他恐怕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唉……”一向冷情的寒韵，居然叹了口气，摇着头，连声啧啧，“大好的年纪，活生生被熬成这样，还真是难得。知道的，只当他是太过操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生活所迫呢。真是可怜！”
“你有法子救他吗？”蔺一航霍地看向楼妙璇，有些不甘心地说：“我跟陆老板有过几面之缘，也聊过几句。他这个人，心胸豁达，乐善好施。曾经帮助过不少的人，是一个难得的好人。这样的人若是死了，简直就是天道不公、太不应该了！”
楼妙璇眼中悲悯，怅然地看着陆老板，叹息道：“我纵有续命之法，也只能为他争取到短暂的几天或者几个时辰呀。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他在睡梦中平静地死去呢。”
“可这样，他的亲人至少还有机会送送他，不是吗？”蔺一航目光关切地望着她，眼波荡漾里，全是不舍之情。
不过是见过几面的点头交，竟然让他着急成这副样子……
楼妙璇愕然之余，也慢慢有了一丝动容，不由点头，“我试试。”
针囊摊开，楼妙璇拿出金针，一一刺入几大穴位。
这时候，陆老板的眼皮竟然动了动。
“他眼睛动了！”寒韵有些激动地叫道，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然后，把上浮的心绪往下压了压，强作冷淡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他眼睛动了。”
楼妙璇看了一眼，露了一丝欣慰和欣喜，便继续捻转着手上的金针，暗暗给陆老板输着药气。
随着药气一点点地涌入他的身体，周身的气血也慢慢变得充盈了起来。
陆老板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地变得好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眼尖的寒韵又发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顷刻喜上眉梢。正要欢欢喜喜地出声提醒，忽然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然后，干巴巴、冷冰冰地捅了捅楼妙璇的腰侧，继续冷淡地提醒一句：“他的手指，刚刚动了。”
楼妙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便很有信心地说道：“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应该就能醒了。”
“这么快？”蔺一航有些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一切都是实打实的，不相信都不行，他也不禁一喜，“要是没有你，陆老板或许就只能这样一直躺到死了。”
半盏茶的时间到了，陆老板的眼皮子果然动了动，微微掀开了一条缝。
“陆老板？”蔺一航看着陆老板的眼睛，又惊又喜地唤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四海商会的蔺一航。”
陆老板有些费力地一点点睁开眼睛。然而，睁开后的眼睛也是浑浊不堪，像蒙上了一层浓雾一般。但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试着艰难地张开了嘴，咽了咽喉咙，“蔺……”
声音沙哑破碎，几乎不能听清到底说的什么。
蔺一航却是很高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几乎热泪盈眶，“没错，我就是蔺一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