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收工时临近黄昏。

实验室的窗户设在大约三层的位置，暖色调的光线拖长影子射进来。

扶丞明拉上窗帘：因为要保护实验器材。

女爱豆有保镖陪同，男爱豆那边助理来接，up主自称骑小电驴来的，还骑电驴回去。

正值学生下课，伊垎去洗手间卸妆，没有如愿避开人流，反倒需要排队。

回来的路上，伊垎见实验室的门半敞，向里面望了一眼，扶丞明还没走，站在二层铺有镂空地胶的通道中调试设备。

伊垎轻唤一声：“扶教授，需要帮忙吗？”

细究起来，实验室里都是专业设备，她好像没什么能帮的。

“不用。我把管道洗一下，马上就好！”她俩隔得有点远，扶丞明不似之前那般柔声细语，而是声音洪亮，“你要不要等等我？我带你去教师食堂！”

立式存储罐中的液体流动声叠在扶丞明的话音上，宽阔的实验室空间进一步给声音加上混响，使得这声音的听感有些模糊，同时又扩散到楼道里也能听见。

“好。”伊垎扬声回答。

扶丞明麻利地控制阀门，人随管道中液体的流向进行检查，不时上前确认管道连接的情况，直至废液排入下水道。她摘下安全帽放回存放柜，招呼伊垎：“走吧。”

扶丞明给实验室上锁，伊垎问：“实验室需要老师亲自清理吗？”

印象中这种事通常会分给学生做。

“这不是没人嘛。”扶丞明补充说，“这个实验室主要面向中学到本科的学生开放，本科生实习时间长，大概一到两周，结束的时候老师会指导大家做清理，中学生那种一两天的参观，就由老师或助教来做，一般不会专门培训研究生干这个。”

室外太阳低垂，日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大路上有饭饱遛弯的学生，也能看见高谈阔论的教师。

有老师认得扶丞明，互相打过招呼后，渐行渐远，老师们的话题切换成：“现在还得是跟环保贴边的项目好申请啊！一定要带‘低碳’、‘绿色’这种关键字。”

“对对，实验室名称最好美化一下，我那个重金属污染实验室去年被抽查了，别人叫‘生态修复’，一点事都没有。”

“中学生？”伊垎诧异道。

“是啊，我们实验室的原理和操作，中学生经过培训，完全能掌握。但很多孩子，到了大学才第一次接触到我们这种，简易，甚至是简陋的流水线。实验、实践方面，比起理论学习滞后了太多。”扶丞明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各地推广类似的项目，不是为了蹭环保的热度，而是想加强学生在实际操作方面的素养。这件事没法指望初高中来做，它们没有高校的资源来做这些。”

伊垎体惜道：“出于这种想法设计实验室，要考虑很多吧。”

“当然！首先就是学生的安全问题……”扶丞明的手抚上挽起的长发，忽然停住话音，转而向伊垎道歉，“不好意思，这些话我平常不方便和同行、领导说，一股脑说了这么多，打扰了。”

“我愿意听。”

这就好像创作者谈自己的作品，尤其是遇到了适当的听众。

伊垎意外地感受到，扶丞明对她的实验室和创作者对影视作品倾注了相似的情怀。

扶丞明取下盘发的抓夹，手指拨弄了几下，浅金色长卷发披散满身。她把抓夹递到伊垎的视线前方，自嘲道：“我才说安全，结果用的这个一点都不安全。”

节目事前会议特地通知伊垎，要把头发扎好，要戴安全帽，防止事故。

“有些学生，学历是研究生，博士，但实验安全培训不到位，车间安全规范记不住，照样出事故。在我们这种改造过的实验室实习，也可以熟悉相关安全问题的处理。”

教师食堂人不多，座位间隔比学生那边宽阔一些，桌型也有增加。

打饭还在档口，扶丞明先替伊垎刷过卡，再去别的窗口买饭，伊垎这边先吃上。

伊垎余光瞥见扶丞明放下餐盘，擡起脸问：“钱怎么给你？”

扶丞明坐好，掏出手机：“通讯软件吧。”

“收款码？”伊垎用手机一扫，弹出来的界面写着：添加到通讯录。

她加上。

“收到了。”扶丞明放开手机，拿起筷子。

伊垎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沉下声音说：“休息的时候，我听见j和b意淫你的私生活。”

“私生活？他们跟你说话了吗？”扶丞明满不在乎地夹起菜，从一个不甚相干的切入点问伊垎。

“没有。”伊垎答。

扶丞明吃了口饭，咧嘴露出一个邪笑：“他们男疾男户又有什么用呢？我大学毕业就能傍上百亿富豪，他们的沟子都烂了，还没有富婆看一眼。”

这话较于扶丞明的教授身份过于粗鄙，此刻衣着随性的扶丞明也和伊垎初见时不染凡尘的女星大相径庭。

伊垎的筷子空悬，目光落在晚饭上，一时没有接话。

空气安静。

扶丞明忽然说：“你的妆，有一点没卸干净。睫毛根那里。”

伊垎回神：“回家再说。”

扶丞明放下筷子，掏包，找出一个透明小盒递给她：“你一会弄下吧，时间长了眼皮容易长疙瘩。”

“……谢谢。”伊垎看了一眼盒子，里面有几根尖头棉签。

过了一会，扶丞明又说：“你以前卸妆就没卸干净，睫毛这边的眼睑都有点点紫色。”

伊垎嘴里的饭一时没了滋味：“……哦。”

被人这么细致地观察，她感觉心底有点痒痒，是那种会叫人不小心挠破的难耐的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