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从小街上望过去，石门的门框高大，有三四层楼高。在上门框的正中央，竖着一根高高的白色的旗杆，红色的旗帜没有摇动，只因为没有风。门框下面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中间有栏杆横在中间。显然水泥路是通车用的。这时候没有汽车通过。在通道的两边，在宽阔的门框下面，有两条宽阔的通道。左边的通道进去，右边的通道出来。两边的通道里都有行人来来往往。在出入口的两旁有两层高的小楼房。看上去，楼房是检查站的办公室。房间里和进出口的位置都有穿着军人服装的人在那里检查。在出入口的外面也站着进进出出的人。这里就是边境站。

过境的人很多，排着长队。几乎所有的人都穿着具有当地风情特色的服装。单凭衣服，很难看清楚谁是越南人，谁是中国人。在长相上，身型上，穿着上，甚至在语言上，都难以分辨出来。这让雍坤想起去深圳时过关的情景，全然没有外国的概念。特别是那张像去深圳需要办理的边防证一样的去越南的边防证，让他这种印象更加强烈。

在入口处，詹菲走在最前面。两个穿着绿色军服戴着绿色军帽的士兵逐个检查排队而入的每一个人。詹菲好像对着士兵说了些什么话，一个表情严肃的士兵抬头望望排在詹菲后面的这个旅游团，一言不发，仔细查看了她的证件后，示意她过去。詹菲从行李检查机后面取走行李，就走了过去。后面的人陆续跟上。雍坤走在最后。他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主要是观察着他的游客和那两个兵士，观察坐在旁边小楼办公室里吹着风扇的脸上肤色很黑的一个工作人员。那个工作人员好像心不在焉，时而东看看西瞧瞧。

“那边就是越南了啊？过这个桥就是了。”一个声音说。

“越南呢，隔个河，好像两边都一样。”又一个声音说。

“看不出来有啥差别啊。”一个声音说。

“哟，这里就是边境啊。”一个声音说。

人群议论纷纷，谁也听不清楚谁在说什么。所有的人都露出同样的表情，特别是那些第一次出国的游客。显然，出国（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出国了，这确实也是出国了。）旅游这件事包含着特殊的某种意味。一些人脸上露出得意的骄傲的表情。

检查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就像通过机场安检那样。如果说真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检查人员的服装和机场安检人员的服装不一样，此外就是机场安检手里拿的是机票和身份证，在这里手里拿的是边防证和身份证。检查人员也不说话，他们一贯严肃着面孔，拿起证件看看，望望过境人员，“啪”的一声盖个章，就把证件还给游人，示意下一个人跟上来。很快，走在最后的雍坤过了安检。

通过宽阔的石门框下的通道，走到桥面。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一百米远的对面另一扇同样大小同样风格的石门。上面写着一段弯弯扭扭的字母不像字母笔画不像笔画的一种文字。石门上方的正中央，同样竖立着一根挂着红色旗帜的旗杆。如果不是旗帜上面的图案的差异，一时间难以辨识这是包含着两种不同含义的旗帜。雍坤意识到，这边是出境，对面是越南入境。过了对面的石门，就是真正的越南了。而桥中央，中越各占一半的距离，显然是公共区域。他随着兴奋的游客和其他过境的当地人，往对面走去。有好多人停下来拍照，有人兴奋的大声说话。显然，那些游客是没有出过国的人。雍坤鄙夷的望了他们一眼。但是同样，好奇心让雍坤想回头看看自己的祖国是什么样。于是，他停下来往回看。在石门这一面，同样是用汉字写成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七个红色的方块字。五星红旗在偶尔吹拂过来的微风下摇动着。在那一刻，雍坤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包含着某种特殊的感觉在心里涌现。他仿佛觉得他在异国他乡，甚至觉得他的老家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无法到达的遥远的地方。想到这里，他立即转过身来，望望左右两边的河水，望望河流两边不远的延伸而去的群山，小镇和河流正处在两条山脉的峡谷低端，望望来来去去的很随便的过来或者过去的这些行人。这完全就是普通的山村，普通的河流，普通的人家，以及普通的一座桥。他仿佛觉得这一切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

同样是穿着军人服装的检查人员严厉的望望雍坤，没有说话，翻看了证件后，同样“啪”的一声盖了一个印章，用黑色皮肤的手指示意雍坤可以走了。一走出这幢石门，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广场，雍坤突然觉得轻松起来。显然，这片白色水泥地面的广场既是停车场，也是行人的逗留的场所。广场上停着七八台大巴士。一看就知道是来接旅游团的。那些在广场上面露好奇和兴奋的笑容的游客，在等待巴士出发的同时，来来回回的在广场里走来来去，东瞧西望，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也有很多当地人，却不在广场逗留，很快就穿过广场，走进旁边的小镇。现在，这里同样是一座边境小镇。小镇的模样和桥对面的中国小镇没有任何差别。除了路标上都是那些特别的文字以外，很难意识到这是在另外一个国家。但是，每个人无论在感觉上，还是在眼前的所处的位置上，确实都在另外一个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