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表面的现象看来，竺凯现在既不是雍娟公开的男朋友，也没有向她公开表明过他喜欢她，甚至还没有和他单独往来过，而他不过是她哥哥最好的朋友，他们只不过彼此很熟悉和了解。单单从这个角度看来，毫无疑问的可以断定：竺凯不可能也不应该也没有理由在第一次和她单独交往时候就来造访她住的地方。而恰恰是女孩住的地方，无论是从常理来看，还是从旁人来看，或者就是从任何一个年轻的女孩本人来看，即使从男人自身的角度来看，女孩子住居的地方毫无疑问属于极度私人的空间，极度隐秘的空间，而且这个空间只能也只能对自己最信任的人开放，包括对家人的开放，包括对自己心仪的人开放。

然而现在，雍娟竟然想也没有想这个问题。在她此时的情感中，她只是想到竺凯要来看她，就应当把房间整理的更加整洁。她只想应当给他一个整洁温馨的印象。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竺凯不会来这里看她。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然的事情。如果竺凯不来这里看她，那才是不自然的事情，是不可理解的事情。不关心她的衣食住行，不关心她的一切，不对她问寒问暖，那么她就会伤心，尤其她认为他一定不喜欢她。

当雍娟望着充满温暖气氛的房间的时候，当看见洁白干净的地板的时候，当窗户玻璃愈加明亮的时候，当房间就像自己的家的时候（她竟然无意之中把这里当作她的家，事实上，这些年她确是把这里当着她暂时的家），雍娟脸上露出的满意的不可言状的微笑。

看看桌上的小时钟，她估算着竺凯快要到达市区的时候，她决定出发去车站接他。她清洗了脸，做了一个清淡的化妆，梳理了长头发，梳成一个自然的散发，穿上那件她觉得最好看的浅咖啡色外套，套上卡灰色的矮短靴，就去车站接竺凯。

出房门的时候，她给竺凯打了一个电话，无法掩盖她过去激动的紧张的心情，问竺凯到哪里了，到哪个车站。竺凯告诉她巴士是去拱北车站，已经到了明珠女附近，有点堵车，大概还需要半小时左右才能到巴士站了。她说她去车站接他，竺凯说不要，他下车后去找他。但是，雍娟坚决而激动的说她一定要去接他，于是竺凯应允了她。

挂掉电话之后，坐在巴士车上的竺凯看着一路动也不动的车流和蚂蚁般蠕动的人流，他突然想，自己要是有一双翅膀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就飞过去，就可以直接飞到雍娟面前。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心情因为激动而紧张。他想感受自己的心跳得多么剧烈，于是就用用右手抚摸到自己的左胸，他触摸到心脏的起伏，感觉到了心脏每跳动一次，血液就从心脏里泵出一次。他愈加激动，就愈加着急，愈加着急，就愈加激动。“怎么会有这样多的车和人呢？一座石雕的女人就如此的吸引人吗？这有什么好看的呢？还围了那么多人。”这时候，望着移动缓慢的车流和来来往往的人流，他有些生气。他认为他不能早点到站就是这些人流和车流的过错。

从工业区坐公交车过去大约也就十多分钟。但是，雍娟觉得十多分钟太久，她决定打出租车过去（其实坐出租车也快不了多久，因为一路红灯多。）。她快步走到工业区外面的大道上，不停向来往的出租车挥手。五级偏北风吹起她的长发，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覆盖了她洁白的冰冷的脸。她不停的掠开头发，裹紧外套。她望着来来去去的车辆，渴望一辆出租车马上出现。“情侣路，到情侣路了。”她的心里这样想。特别的是，她想到“情侣”这个词语的时候，她心里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心动，激动。她觉得心胸里仿佛填满了什么。她愈加激动，她就愈加着急。她愈加着急，她就愈加激动。冰冷的脸因而开始泛红，温暖起来。

三分钟后，雍娟坐上了出租车。上车后的第一句话是：“拱北车站”，第二句话是“师傅，能够开快点吗？十分钟就要赶到啊。有急事。”

“十分钟，有点难度，红灯多，尽量吧。”面容诚恳的中年司机惊讶的回望了一眼雍娟，大声应答了一声。出租车就像一只兔子，纵身一跃，飞一般的冲出去。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雍娟诧异的望望司机。中年司机端直的望着前方，微微一笑。在他看来，仿佛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已经在这座行驶了十年的城市里，在他没有哪一寸土地不知道的城市里。

“这直路上红灯很多，我绕过过这条路，虽然路绕一点，但是会更快些，可以吧？”司机不回头的对雍娟说。

“可以，可以。”雍娟立即说。在个这时候，坐在后排的雍娟，她之所以说可以，并不是因为她赞同司机的做法，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听司机说话，她也不知道司机在说话。她的眼睛时而望望前面，时而望望路边成排的楼房。她之所以不停的东张西望，那仅仅是她长着一双眼睛，只要眼睛睁开，就必须要看。

这时候，在她的心里，在她的思想里，她在想象着她见到竺凯时的每一个细节，他平静的微笑，他的黑色全框眼镜，他修长的身体。

“他太单薄了，应该胖点，主要是他太孤单了。他应该吃好点，把身体长好，但是主要是没有人照顾他，没有一个家，今后就不会孤独了。”雍娟心里这样想。她的眼角中噙着泪水。她用那根白而细长的无名指拭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