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梦境
叔笙只觉整个背部火辣辣的,似是被人剥去了一整张皮,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灰白色的米袋,米袋后面的阴暗角落露处一角艳蓝色碎花布,而那碎花布旁是一捆干柴。
原来在红船内。
叔笙侧躺了许久,半边身体已然麻痹不已,他试着调整姿势,然背部皮肉被拉扯,疼得他不禁闷哼一声。
“叔笙哥哥!你终于醒了,很疼吗?我扶你起来。”颜禄挽脆甜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活落,叔笙就察觉一双素白小巧的手搭在他肩上,略一用力欲扶起叔笙,那双手不小心触碰到背部伤口,叔笙抽着气强忍着,颜禄挽连忙松开手。
叔笙正觉怪异,就闻颜禄挽带着哭腔朝外求助道,“沐姐姐……”
叔笙察觉红船稳稳停下,侧耳一听,沐安脚步声从船头逐渐靠近船舱,眨眼间,叔笙就见沐安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好似比他昏迷前气色好了些许,眉目虽依旧素淡,但那唇瓣却不如之前苍白了。
沐安对叔笙微微一笑,“你醒来就好。”
说罢,沐安凑近叔笙,双手从叔笙腋下穿插而过,略一提劲,叔笙便被沐安抬起,见叔笙仍旧皱眉咬牙忍着,沐安顺手拎了那袋米置于叔笙面前,并让其轻靠在上面,叔笙放松了些许,背部的疼痛减缓了些,然方才侧躺的那半边身子的麻意则清晰了不少。
颜禄挽倒也乖巧,便跪坐在一侧,轻柔给叔笙按捏起来。
叔笙偏头看了一眼颜禄挽,但见这小妮子眼皮浮肿,眼眶微红,那眼睑之下甚至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叔笙本欲抬手揉一揉颜禄挽,奈何微微一动,背部便撕裂般疼痛,只得作罢,一开口,才觉喉咙干涩得厉害,半响只有热气打窜,全然说不出词句来。
沐安兀自拔出水壶塞子,将瓶口凑到叔笙嘴边,略略倾斜瓶口,叔笙不曾仰头便喝上了水,已是非常体贴了。
叔笙喝水之际,又闻颜禄挽道,“叔笙哥哥!你都昏迷十天了,这十天沐姐姐都不敢太快驾船,稍一块,你即使在昏睡中都皱眉咬牙……纳岩城那个臭老头,说要是你今日再不醒,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我还跟他辩驳来着,瞧,这不你就醒来了,我就知道……叔笙哥哥怎么会丢下禄挽不管呢……”说着说着颜禄挽竟又哭起来。
沐安恰恰放下水壶,叔笙忍者痛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深深吐息几口气,待嗓子润顺了些才道,“禄挽,莫哭了。”
颜禄挽一哭起来根本止不住,叔笙缓了缓,只得转移话题问道,“这是……要去何处?”
沐安不答话,颜禄挽止住哭声,抽了抽鼻子顺了顺气,答道,“去棠辛镇啊,沐姐姐说那里有一株半霜独椹可以医治你背上的伤。”
“那说不定还可见到你哥哥,他也去了那处。”
“我知道咧,沐姐姐跟我说了,我那不开窍的哥哥,竟然把我未来嫂嫂当男子,真真丢我的脸!”
叔笙失笑,温柔地看了一眼颜禄挽,总算将这小妮子的注意力转移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哭多久。
颜禄挽捏着袖子擦掉眼角的泪花,又看着沐安问道,“沐姐姐,太阳快落山了,今夜我们还在野外休息吗?”
沐安本想点头,但见颜禄挽面色疲惫,发丝凌乱,衣裙之上亦沾了少许泥灰,便道,“不。前面不远便是申昶城,今夜我们便去此城歇息一晚。”
颜禄挽点点头,看着叔笙道,“好,这次我来背叔笙哥哥!”
叔笙诧异不已,何谓“这次”?难不成在他昏迷的这几日,沐安曾背过他?
“禄挽,我只是伤了背,又不是伤了腿。”
“哦,对。前几次是因叔笙哥哥昏迷着呢,如今醒来了,禄挽扶着你。”
沐安笑笑,收了水壶,柔声道,“叔笙,忍着些。”
说罢,不知沐安按动了何处的机关,头顶船篷从中裂开,往两旁缩下去,沐安同颜禄挽一左一右扶起叔笙下船,沐安轻甩袖口,那红船便收回袖中,山道上,只余他们三人缓缓行进。
是夜,申昶城客栈,颜禄挽在房内沐浴,沐安敲开叔笙房间的门,见里头毫无动静遂使了灵力推门而入。
“叔笙!”
只闻里屋传来叔笙痛苦的闷哼声,沐安顾不得男女之防急踏进屋,就见雾气缭绕的澡桶内,叔笙赤身裸体趴在澡桶边缘,背部焦黑模糊的血肉触目惊心。
沐安猛然见此,心下一惊,环顾四周,但见那青纱连同叔笙的衣物被挂在屏风上,脱口道,“你这伤口还不能碰水!”
叔笙疼得抽了一口凉气,待缓了片刻才低声道,“小……小安,你先出去。”
沐安愣了半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叔笙正一丝不挂,迟来的羞涩迅猛爬上双颊,沐安施展身法快速“漂移”出房间,站在外屋背对着屏风捂住心口一动不动,只觉胸膛内那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听着屋内传来水流哗动之声,沐安只觉双颊滚烫得厉害,不期然抬眼,视线扫过窗下桌台上的铜镜,那铜镜映照出她烟视媚行的模样,然她血色淡,脸上虽如火烧却并不见有多红晕。
恰时,叔笙从里间缓步走出,沐安从铜镜中瞥见叔笙衣角,不由自由垂下头,但闻叔笙轻笑一声,道,“小安,你这是……在害羞吗?”
沐安理了理那股莫名其妙的慌张,尽量若无其事的抬眼看着叔笙,压抑心头无法名状的羞涩,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可哪知一抬眼,就见叔笙披着湿漉漉的头发,额间面颊还残留了些许水汽,衣服虽是干爽的,仍止不住沐安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天方国水池尽头那破水而出的叔笙。
那时她竟觉得叔笙像一只狼狈的黑鸭子,沐安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再抬眼,便见叔笙目光灼灼望着她。
沐安回望叔笙不禁怔住,默默在心里反驳自己,他怎会像一只黑鸭子呢,他的眉整齐修长如新月,他的眼透亮华美如繁星,鼻头挺翘,唇形精致,凑在一处,温润俊逸,俨然画中人。
“小安……你莫要如此看我。”叔笙一出声,略显暗哑的嗓音透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沐安猛然清醒,慌忙垂下头不看再看他,叔笙失笑,她这般飞鸟一人之姿,总算有了点最初的样子。
思及此,叔笙陡然一愣,还不及想清楚些,眉上又开始突突生痛起来,叔笙努力清空思绪,眉头上那痛感才渐渐消失。
尔后,沐安小心翼翼帮叔笙换过药,扬了扬青纱覆在叔笙背上,见他头发还湿漉漉的,索性捏了个决弄干了他的发。
“在伤好之前,万不可碰水了!”
自那青纱覆在背上起,叔笙便觉背后的灼烧之感缓解了许多,此刻剑沐安秀眉轻皱,一脸担忧的模样,便乖巧道,“好。”
“你这伤乃魂焰所伤,普通药石只能缓解伤口溃烂之速,并不能缓解痛疼,我虽恢复了些许修为,一时间却也无法让你免去灼伤之痛,你……”
“无妨。”叔笙伸出手将沐安的手拢成拳头包进掌心,漫不经心打断沐安的“絮叨”。
“叔笙哥哥!”颜禄挽的声音夹杂在规律的叩击声从门口传来,沐安垂着头抽回手,起身开门让颜禄挽进屋。
“咦?沐姐姐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