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终别南山（二）
第153章终别南山（二）
他们对着南山，对着这个逼使他们在折磨找寻到乐趣的上苍三叩首，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立下誓言，他们自此结为夫妻，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他们只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人物，唯有他们俩。药泉前的桃林常年开着花，漫天的粉色花瓣似雨而落，飘零遍野。那一日，仿佛是特地为他们庆贺一般，花开得愈加娇艳，衬着二人拜礼的身影，更加喜气洋洋。
完成所有的礼数，夜半躺在床上，阿津望着木屋的顶，明知在这样的场合，不该提起那样哀伤的话题，可尘埃落定，关于死亡是无法逃避的问题。“如果我变成了一眼泉水，你当如何？”她叹了口气，问道。苏恒没答话，阿津就自问自答：“倘若我变成了一眼泉水，你就忘记我，然后寻个更好的姑娘。神仙的命很长，切不可浪费在我身上。”苏恒仍旧没接话，阿津便想，他今日忙碌了一天，一定是睡了，虽然说他们做凡人时成过一次亲，可到底是他们俩的新婚啊，怎么能做只是睡觉这种无趣的事情呢？她又叹了口气，心想，那她也睡吧。
“我会与你同在的。”苏恒蓦然开口，着实叫阿津一惊。“我们对着天地行礼时承诺过，生死相依。”
“你没睡着呀。”阿津侧过身来抱着他，“那都是一些固定的说头，不用你真的生死相依，你不必那么当真。”怕是显得自己太过随意，不够重视同他的关系，阿津又道：“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想来这么十几万载，最圆满的莫过于遇见了你。以前我也想过，为什么就会喜欢你呢？你明明最初待人待事都不怎么热情。可后来想得多了，就会通悟，‘喜欢’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场劫数，遇见了，就逃不掉的。”
苏恒将她揽入怀中，轻吻了她的额头，低声道：“睡吧。”
认识这么多年，阿津灵台明净得很，苏恒是个不善于辞令，总是默默付出，默默做事的人，她便不由得担心起来，她并不想他跟着她离开人世，纵然是命运坎坷，她到底也走了比寻常神仙多走的许多路，可苏恒还那么年轻，这样一想，愈发想要琢磨出个法子来，囫囵思考了一会，忽觉得自己好笑，也不知到底是何时才会发生的事，竟然叫自己这般焦虑，便索性不再去想，安分睡觉。
黑暗之中，原本似是已然睡着的苏恒忽然睁开眼，瞧着阿津安静的面庞，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然后将阿津搂得愈加紧了。
阿津也不晓得她和苏恒在万草园待了多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里就在附近山头闲逛，晚上就做些夜晚该做的事情。从万草园离开之后，他们回了南山，南山还是老样子，依旧是破旧，掀开白绸，东西也无一变化，对了，身为南山之首的南山，依旧是没什么门客。衡山新山君束城来拜访过两次，第一次是见他们回来，送来了好吃的，又拉着苏恒感慨，命运这个东西真是神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然能成为同行。第二次来，是因他要被换去其他的山头。
“那你走之后，衡山怎么办？”阿津意下，要是衡山无人管，她倒是可以同嘉未说说，换个山头做山君，让她也可以感受一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束城挠了挠头，憨实模样，说道：“听说是之前的山君要回来了。”
一听是齐梁要回来，阿津喜出望外，而束城离开之后没两天，果然如他所说，阿津终于时隔许久之后又见到了齐梁这个傻子。回来便回来，路上，齐梁还特地去桃园里背了一筐桃子回来，见阿津他们，忙不迭送上桃子来，“这可是蟠桃园的桃子，在凡间都吃不到的！”
一人只给了一个，阿津望着剩下的一筐，很是不满，“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齐梁嘿嘿一笑，解释道：“我衡山人多，也得给他们尝尝。”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阿津只好拿出杀手锏，“我同苏恒成婚了，你就不表示表示？”
“你们成婚了？”衡山君惊讶道，遂拱一拱手，“恭喜恭喜。作为你的兄长，我自然是要表示一下，就……”说着，他从框子里摸出一个桃来，“那就再给你一个……哎，你打我干嘛？”
苏恒在一旁笑道：“看来你这个妹妹，也就值一个桃。”
提起妹妹，衡山君愣了一愣，问阿津：“你可有苏眉的消息？你说她怎么同那个青珩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以前虽然也觉得那丫头实在有些独立，也不粘我，遇到事也不需我来出面，但兄妹一场，总还是有些惦念。”
原来他还不知道。阿津垂下目光来，还未答话，听苏恒说道：“他们很好。”阿津抬起脸来看苏恒，颇有些震惊，她以为苏恒是不会欺骗别人的，也念着苏恒是不喜欢回应这种两难的事情的，适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苏恒已经长成了愈加成熟的男子。
“你们见到了？”衡山君问。
“嗯。”阿津点头，“前些日子见到的，那时你尚且在天宫中当差，他们来得匆忙，就没来得及见你一面。”
“唉。”衡山君这才安了心，背起竹筐，“当时我要不去天宫当差就好了，这样还能见上他们一面。自打苏眉走了之后，我这心啊，总是空落落的。不过，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不知不觉，阿津竟湿了眼眶，背过身去，佯装不耐烦道：“你快走吧。连个桃都舍不得给我，还在这絮絮叨叨。”
苏恒了然阿津心思，揽过她，对衡山君说道：“我们之后该是要一直住在这里，你若是得空就来寻我们，左右你都是阿津的家人。”
“自然自然。”衡山君摆手，“那我先回去，也不知我不在的时候，我的那些门客吃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