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终别南山（五）

第156章终别南山（五）

阿迷微微眯眼来，“有好些年了。”

“在这里感觉如何？”阿津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阿迷用鼻子哼了一声，似乎有些嘲弄意味，但也耐心回答阿津的问题，“没人打扰的时候，我也会想，要不然我就一辈子住在这里得了。”

阿津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顺承道：“在这里远离了这世间尘嚣，委实不错。可外面的世界更是不错。”阿迷没有答话，若有所思的模样。沉思一会，阿津咬着手问道：“小黄的坟墓安在哪里了？”

“蓬莱。”阿迷答道。

“甚好。蓬莱是他的家，也是我们的家。”阿津歪着头卯足了劲，想要透过布条看清楚阿迷的神情，是否如她料想的那般哀伤，可她什么都看不清楚，遂有些泄气，“上次来时还不是如此，怎么这次会有这般刺眼的光芒的？”

“从天而降一块乳白的石头，便是它放出的光芒。这是父神留下的灵石。”阿迷也深受其扰，为此感到头疼，语气里很是无奈。“你可知道父神从前安排了七位上神，赐予他们不灭的灵魂，就为了等到有朝一日开启神音钟，拯救世间。”

“你也知道？”阿津有些诧异，“你既是知晓如此，也当知晓你是没办法苏醒父神的。”

阿迷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我不知道。以前看得见未来，总会想着，有朝一日我能像寻常的小仙小妖一般活着就好了，可真当我看不见时，我又会惦念起从前的日子。实不相瞒，我所看到的关于未来的最后一幅画面，仍旧是我们化作两潭泉眼，各占天河一边。可是，我不甘啊。我不甘心在饱受痛苦的过去之后，迎来的却是绝望。我之前总爱说，你是错的，我是对的。可现在回头看，对对错错，只在我们心中，自有一杆秤来衡量。我的对，或许是你的错。你的对，在我这也不见得正确。真是可笑。”

“哪里可笑？”阿津努着嘴说道：“这是人活在世上的乐趣啊。阿迷……”她咽了口口水，斟酌道：“我们去蓬莱看看小黄吧。我很想他，我想……你也很想他。”

久未得到回应，阿津伸着手四处探寻，终于一只犹如干枯老树的树皮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那等粗糙的手感使得猛地一阵心酸感觉涌上心头，眨眼功夫，竟自布条之后留下两道泪来，染湿了布条。

“你在悲悯我？”阿迷开口问道。

阿津摇头，“不是悲悯，是亲人之间的怜惜。”这一句直抵阿迷心底柔软地方，他没答话，牵着阿津往天河外头去。

甫一出水面，阿津忙摘下布条，阿迷还有些戒备，左右巡视了才完全探出身子来，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阿津的到来正是为了诱他出去。刚行至半空，晴雅他们忽然出现，与此同时，站在他们身旁的，还有一早出发的苏恒他们。

“看你还往哪里逃！”晴雅大喊一声，举着剑劈来。

叫阿津没想到的是，阿迷竟然下意识将她往安全地带推开。阿津看着他，那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到底是殊途难归。但也很快明白过来阿津和背后这黑压压一片人是一伙的，他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阿津，冷笑一声，“若让小黄知道，他可真是要感慨你如今也变得这般忠于算计。”

苏恒接过阿津，搂入怀里，轻声安抚道：“会没事的。”

躲闪开晴雅一剑的阿迷无心恋战，转身要往天河里钻，可珲麟联合晴梗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进不去了。又是一声冷笑，似是这些小把戏的不屑，阿迷侧过脸来看着阿津，“那我就陪你们玩玩。左右，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垫背。”

风起云涌，大战在即。

阿迷一直藏于那件硕大的黑色斗篷之下，阿津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他的脸，可光是从那一双皱巴巴的手来猜，他大抵也已是垂暮模样。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变成了这样，当她被苏恒安置在天河岸边古树后，看着他们刀光剑影，打得激烈时，阿津忽然觉得这一切尤为不真实。不论是在记忆之中，还是在现实里，他们都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么敌对，更不该这么互相伤害。但一切，是那样无可奈何地走到了这种地步。

晴梗和珲麟二人一人各占一边，牵开结界网，苏恒、嘉未和晴雅三人从三个方向将阿迷包围起来，该是天衣无缝之法，不成想，阿迷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就连苏恒都不是他的对手，过了几招，还是在嘉未的勉力帮助下才脱离出来。

“阿津，你看到了吗？说到底，你就是错的，我就是对的。”他嗤笑一声，手上一用力，将嘉未甩出半里开外。

“嘉未！”晴梗疾呼一声，招了晴梗替她支撑结界，自己直飞向嘉未的方向。

那边，嘉未落地时响起巨大的“砰”一声，光是听着就叫人胆战心惊。阿津担忧地闭上眼，不敢瞧去，害怕嘉未砸成了肉饼。好在那厮生命力顽强，摔成这样还能利索地爬起来，他搀住晴梗，嬉皮笑脸地安抚晴梗道：“我是天帝啊，摔一下而已，不打紧。”话音刚落，他蓦然吐出一口鲜血来，身子一软，瘫倒下去。晴梗抱着他，当即为他输送法力，保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