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番外二（白颜/银萱/墨白）：月下独

第165章番外二（白颜银萱墨白）：月下独白（三）

念在他似乎无所不知的样子，我就尝试着向他问寻解药的配方，不成想他居然真的知晓，随手就为我写了方子。我便立刻抓了药，制成药丸，托人送给碧霞。

那之后，我没有回大昭。那些年，我就自己一个人在世间游荡，哪里都想去，可去了哪里又都觉得没有意思。我很想念碧霞，也很想念阿津，还很想念太后，可她们都不在我身边。原来人之所以要成群地活着，是因人总容易生出寂寞。

南诏最终没有躲开灭国的命运，我在得知碧霞有危险时，挣脱了肉身，冒着被日游仙君抓到的危险，进了宫中寻她。她已经不是同我分别时那般明艳的模样，可我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我想，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吧。她凝望着我许久，似乎要把我看穿一般。“假装成你的妹妹，是我的错。”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萱儿。”她平静地叙述道。

我有些讶异，一直以来我自以为是自己成全了她，却不想是她装作不知情来成全了我。“南诏要亡了，跟我走吧。”我说得艰难。

“我不能跟你走。”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她的面上没什么生机，“我要和我的夫君在一起。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在市井时听说成烨专宠尚书家的女儿，想来碧霞的生活应当不怎么好过，可到了现在，她还是执迷不悟。在她身上，我并未看到情爱的美妙，只瞧见其中的辛酸与痛苦。她不愿走，我无法勉强，便躲在暗处候着大昭的军队冲进南诏宫中，血洗这辉煌的宫殿，血留在宫道上，好似下了一场红彤彤的雨。碧霞没给他们动手的机会，在成烨的尸体前自行了断了。她的魂魄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向着天上飞去。她没有来生了。成烨不一样，即使是短暂，说到底他是真龙天子，还有生生世世的轮回等着他，或许，最后还能落个神仙当当。我想感慨命运的不公，却没有办法。我想打破成烨的魂魄与碧霞陪葬，却下不去手。便在恨意与为难之中，我跳下了轮回道。

轮回道中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可怖，反而有些美，满眼琉璃色，好看极了。忽然在五光十色中出现一面纯白的布幕，那幕上出现一副画面，是碧霞。那是一个夜晚，碧霞握着一封薄薄的信，望着天边的月亮。信是从大昭来的，说是得知我离开的消息，决定不予追究，让碧霞继续传递消息。我以为碧霞会拒绝，毕竟这是对成烨有害的事情，没想到那之后她依旧冒着危险为大昭送去南诏的兵防图。这太奇怪了。

画面一转，是碧霞死之前的场景，她口中喃喃念了什么，却听不见。学着她的口型，我重复一遍，这才叫我理解了一切，她说的是：主公，我未负你。

所以，碧霞留下并不是因她爱着成烨，而是因为她爱着我们的主公，假装喜欢成烨，无非是想让我走得安心。我真是太傻了，一直自称是她最亲密的亲人，却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她。

蓦然间，我怀中那装着阿津精血的小玉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紧接着，一团团氤氲被这光芒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钻进我的身体里。恍惚之间，我周身发热，体内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肆意游走，从左手指尖到右手之间，从头顶到脚趾。来不及琢磨这到底是什么，我陷入了沉钝的昏迷。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片荒郊野外的林中，身边的依旧是那老道。“你可想起来了？”甫一睁眼，老道便似笑非笑地径直问道。

他说的，是在轮回道中钻进我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我记得自己生在九重天上，记得自己叫做白颜，记得自己爱着苏恒。可那些记忆又似乎是别人硬塞给我的，极为不真实，好似蒙了一层薄纸，什么都不真切。

“你不是很想做神仙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本来就是神仙，快回天上去吧。”他一扬手，我便直立起来。

我刚要问他是如何将我带出轮回道的，是如何知晓这所有的一切的，可并未给我提问的机会，他蓦地化作一阵青烟，飘走了。我愣愣地环顾四周，两段记忆在我脑中纠葛不清，我甚至无法分辨出究竟何者是真何者是假，何者在前何者在后，又或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按照老道所说，我将信将疑地来到了天宫，见到了天帝。之前觉得能在天宫有个一官半职就是莫大的幸福，现在没有半点过渡，我就成了受人敬仰的神君，真叫我一时颇有些受不住。这梦想与现实的转换竟是这般措手不及。

在大殿之上，我见到了一个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分明是照镜子似的人儿，我却可以肯定地说，我见过她。在她身旁，是记忆之中我爱的苏恒。

那之后不久，天地都是动荡，那个救过我的老道一夕之间成了所有人的仇敌，做了无数荒唐事。再至波澜平息，记忆归来，我又成了墨白，一只在凡间游荡过，在神族做过神君的小狐狸。阿津化作天河边一眼泉水的时候，我的眼睛——这双本属于阿津的眼睛，也随她而去了。

世界陡然漆黑一片，我两腿一软，瘫了下去。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我，那人极瘦，窝在他的怀里，他的胳膊甚有些硌人。

“别怕。不会有事的。”他温柔地安慰我，那一刻，我记起了碧霞。

对方和善，我心里也想同等应对，可一发声，依旧是冷冰冰的，“你是谁？”

“我是月白。”他说，“刚刚你救了我。”他提醒道。

我想告诉他我不是刻意救他，只是赶来的时机恰巧，但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不好，便由得将我送回乐安宫。一切水落石出，我想我大概是要被赶出神族了，却不想帝君下旨，封我南阳仙君，赐乐安宫给我。简直是走了大运。再一想，约莫是沾了阿津的光。他们说阿津死了，苏恒殉情了，可我不信，我相信上苍总还是存有些善意，他们经历几世坎坷，不该只落得这般结局。

“我今天给你炖了鸡汤，我听说狐狸都爱吃鸡。”有人推门进来，语气间自带喜气。自然是月白。自打我眼睛看不见之后，他常常来陪我，每次都会拎一堆好吃的，还会为我做上几道菜。我同他说不用，他却始终告诉我：“没事，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要照顾你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