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凡世良景（四）
第107章凡世良景（四）
季徕语离开顾家之后，先是失去消息一年多，后来才传来信说他要参加考试了，再后来一封又是几个月之后，来信报告考试得了名次，分到个小官。可那官做了不到两年，他又来信说，他把官辞了，预备再考一年。他这一系列决定都不过送来结果，并未与谁商量，怄得姨娘好几顿都少吃了一碗饭。而这四年来，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毅力，竟然一次都没回来看看大家。尔今，想到要重逢，阿津多少还是有些激动。
“你很想见到他？”顾卿安头也没抬，敷衍问道。
“自然啊，你可别说你不想！瞧你的样子，分明就是心里偷偷地想，嘴上还要逞强。”阿津推着橘子在桌上咕噜咕噜滚来滚去，顾卿安要剥给她，她又不愿吃。
十五岁的少年，倒是沉稳得很，眼波一转，笑得极浅，顾卿安轻声道了一句：“你又知道了？”
“那可不！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想法，我都摸得透透的。”这句话，她也对苏恒说过。苏恒面子薄，早些年，有好些仙君想要同他结交，时常邀他喝酒赏月，他并不愿去，每次都是白颜替他挡了那些仙君。苏恒便会问她是如何看破他的心思，那是她便是昂着头，极得意：“你的想法，我都摸得透透的。以后，你可不能欺负我，我可是你的弱点是什么。”那是苏恒眉眼里仿佛盛满了月光，一弯起，一片明亮便倾落下来。眼前的顾卿安亦只笑了笑，并没有再说话。在一旁滚橘子滚得累了，阿津就跑到他手腕前，抱住他的手腕，撒起娇来，“你成天都在看书也不觉得无趣吗？不如你同我说说，你做了官之后要做什么事？”
“自然是为百姓谋福祉。”顾卿安摊开手来任阿津折腾，但另一只手仍旧握着书卷。
之前尝试过在顾卿安掌心写字，可他同苏恒一样，并不怕痒，阿津也就没有什么可玩的，只能安稳地坐在他的掌心，如打坐一般，两条腿盘成莲花座。“那除了为百姓谋福祉呢？总有些自己要做的事吧。我之前啊，做过一世凡人，认识了一位公子，那公子就很有意思，做了许久的官到头来只是为了娶公主，光耀门楣。”
不知缘何，听到阿津这样云淡风轻地道出这样的事，顾卿安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有些疼。他沉吟片刻后，答道：“我想寻寻嘉未的下落，或是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法子，把你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这个……”阿津拖长一声，“徕语也同我说过，四年之前说的。想来是没什么法子的，你们不必将此放在心上。这万事都讲究个缘起缘尽，现在我们有缘，才会如此待在一起，说不定我恢复原样之时，就是我们分别之日。嘉未做事虽然不着调，但还是有分寸。我想……”阿津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最迟决不会迟过你成亲。所以，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阿津说完这些，顾卿安愈加沉默了，原先还能说出一句话来，现在在阿津啰里啰嗦说了一长串之后，他才会潦草应一个“嗯。”久而久之，阿津也失了说话的兴趣，缩成一团躺在顾卿安手中，没一会就进入了睡梦。
不知是所有神仙都如此，还是独阿津这般能睡，总是睡得比顾卿安早，起得比顾卿安迟。待歇了一夜，他收拾完行李，结完账，低头一看，阿津还在口袋里睡得酣畅。平日里她一开口，叽叽喳喳的，顾卿安总有些困扰，却总也舍不得说她两句，便一直回应着，多少有些疲乏。可耳边一旦没了她的声音，他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生出些难以启齿的寂寞。他想，他一定是病了。
“小哥，小哥，你也是去云山书院的吗？”云山书院，一如其名，地处云山半山腰，翠屏环绕，绿水青山。顾卿安刚背着书篓走到山脚，一同样书生模样的小少年便不知从哪窜了出来，自来熟地探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同他说话。
顾卿安没止住脚步，回答了一声：“是。”便径直往前走。
“那我和你一起吧。嘿嘿，我不大认识路，一直在等着人，好为我领路，我都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小少年说话时的神情同阿津有些像，机灵之中透着一些狡黠。“我叫童明贤，你叫什么啊？”
心里惦着若是阿津醒来，怕是会被发现，顾卿安加快了步子，丢下一句：“不方便同路。”
“你的名字五个字哦？你姓不啊？是哪个不？‘不是’的不，还是‘布料’的不，还是‘脚步’的步啊……”童明贤简直是只跟屁虫，黏得紧紧的，压根甩不掉。他在顾卿安身后一直念叨，毫不知疲倦。顾卿安不胜其烦，却也拿他没办法，便闷头走，盼着尽快到书院，好和这个童明贤分开。“还是说，你复姓不方？我之前只见过两个复姓，一是欧阳，还有一是第二，你是不是觉得姓第二很有意思？我就觉得很有意思……”
这山瞧着不高，爬起来还很是费劲，行了大半个时辰，二人才见到书院指引。抱着那块斑驳的木牌，童明贤重重往地上一坐，喘着粗气，“同路兄，我们先歇一会吧。太累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顾卿安瞧了她一眼，抑制住涌上的欣喜，冷静道：“你且休息，我先行一步。”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哎！哎！同路兄！”童明贤在身后叫了许久，一声声可怜巴巴的呼唤在山间回响，很是凄凉。
“你就这么把他丢下了？”阿津从口袋里探出小脑袋，声音里有些严厉。
顾卿安惊了一惊，问：“你是何时醒来的？”
“早就醒了。”阿津又钻回去口袋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觉得你这样把一个小……小少年丢在那不大好。”
闭上眼叹了口气，顾卿安没什么神采地轻声道：“我知道了。”
今天看了《羞羞哒铁拳》，简直要笑死在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