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你可想嫁给他？”
听了，荷姑泫然欲滴，愧疚垂头，沉默不语。
“咱们现在什么都先不管，首先你要问问自己……”李蕊继续柔声对她道：“你可想嫁给他？”
荷姑一顿，抬眼望她，脸上有着明显的迟疑，还有为难。
“怎么了？”李蕊看她张着嘴，却又没有说出话来的样子，便微笑地问。
但是等了片刻，她仍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李蕊便拍拍她的肩头，轻声地劝慰她，“眼下只有咱们两人，又都是女人，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毕竟关系着你的终身，我和你子昊堂哥，总要确定了你的心意，才能为你做主。”
经李蕊的鼓励，她深吸一口气，低低头，又重新抬起，嗫嚅地道：“我……我……”
吞吞吐吐，我了许久仍是没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李蕊也不催促她，只是但笑不语，眼含善意地瞧她。
“之前……没离开家的时候，我，我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我知道我跟他私奔这事，是错的，但当时鬼迷心窍，满心满眼就只有他。被家威叔父的女儿一怂恿，就胆子就肥了，脑子一热便不顾一切地从家里逃跑。我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从此以后我跟他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过着相宿相栖的日子。”
“嗯。”李蕊点点头，依然微笑以对，也不去打断她。李蕊明白，在这个时候，这姑娘可能更多的是需要倾诉，以及别人耐心的聆听。只有把心里的话都吐出来，好好地渲泄，脑子也说不定会更清醒一些。
“可是，当我真的跟他走了，每时每刻都守在一起，没有了任何距离的时候，我才真正地发现他的真面目。”荷姑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看得出她非常的后悔。
“我以为他会带我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离城。可是谁知道，他却把我带到家威叔父的家中。当时我很奇怪，什么地方都不去，非要带我到那儿。我跟他私奔，无非是想着能逃脱安家的桎梏，而不是又踏进安家另一处的牢笼。他告诉我，家威叔父是同情我们的人，也愿意施以援手，给予我们帮助。当时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他接下来要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就义无反顾地相信了他的话。可是……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郁家与家威叔父之间早就勾结在一起，就是想着利用我，来刺激我爸，然后各取所需，谋图咱们整个安氏的家业。“
她一面说，一面掩脸抽泣。
“他们的阴谋，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那儿住下后，家威叔父表面客套，说让我安心住下来，就当成自己家里好了，可是实际上却派人紧紧地监管着我，连房间门也不允许我踏出一步，更别说上街了。有一天晚上，郁兴不知道为什么没在房里看着我，我觉得气闷，就想趁这个时候出去透透气。不过我想归想，能不能真得出去，还是个未知数。郁兴不在，不代表门外的守卫都不在。”
李蕊叹了一下，“这段日子你想必也是过得不好。那后来呢？”
“我偷偷地拉开门，往外一瞧，外面居然没人，这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当时我也没想得太多，就也出门去找郁兴，让他陪我出去。我一直走，一直走，下楼后，看到书房的门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听到郁兴在里面说话，我便走过去。等靠近了，透过门缝，我看见家威叔父，郁兴都在里面，对了，还有郁兴的叔父郁文豪也在里面。”
微顿，她深吸一口气，眉眼悲戚地拧在一起：“我多么希望……当时自己从没在那儿出现过。”
“怎么？”
“我听到他们的谈话。到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里面三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荷姑悲哀地甩头，“郁兴是受他叔父的指使，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的，他，他，他……根本没爱过我。后来，我还听到家威叔父说，他已经按计划到我家中，用尖酸刻薄的话语刺激我爸，我爸，我爸……中风了……”
荷姑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李蕊赶紧把手帕递给她，劝道：“要是累了，咱们先别说，歇一歇？”
“不，堂嫂，”但是荷姑却摇头，拉她的手，就好像拉着一个救生圈，抽抽噎噎，“您让说吧，我在这个家里根本找不到能说心事的人。”
“好，好，好，先别激动，咱们慢慢说。”
“我娘是爸的小老婆，但我爸对她没多少夫妻情份，其实我也知道为什么我爸对娘这样的态度。这也是娘自己作的孽，当年立了坏心眼，趁大娘回娘家的当儿，趁我爸喝醉了酒，做出了不该做的事，然后有了我。她的这种行为，不光是对大娘的一种背叛，更是对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的一种破坏。爸对她没感情，大娘对她痛恨，哥哥们对她的憎恶，都是有理由的。不过，即便如此，大娘，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我这个不受欢迎的妹妹，也没有把上一代的恩怨强加到我的身上。平时相处虽然说不上亲厚，但彼此也客客气气的。”
“从小，家里这个氛围，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内里大家都极其压抑。几年前，由于我娘的缘故，”她抽一抽鼻子，望望李蕊，“子昊堂哥应该有告诉过您……那件事吧？”
“是不是郁文豪利用你娘，把咱们安氏所有女人都抓了，以此来威胁子昊娶他女儿的事？”
“嗯。”
“这事我知道。”
“从那件事开始，我娘在这个家的地位就更低了。于是她就总在我面前唉声叹气，抱怨这个，埋怨那个，说什么娘的下半辈子就只能依靠我了，所以我将来要找一个家财万贯的丈夫，只要能把她接出安家，不必再待在这个家里，即便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我甚至不必当正妻，就算是当填房，姨太太的什么，她也不在乎，也不许我嫌弃，随便嫁了就算了。”
李蕊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骂，这天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她一直在我面前说个不停，让我心里堵得慌。摊上这么一个亲娘，她又得不到爸的宠爱，我这个庶出的小姐，在这家里就显得特别的尴尬。同父异母的的两个哥哥是男人，我一个姑娘家的心事也不好意思跟他们说，再说他们也没空或是不屑来管我，至于嫂子们则更不可能了。虽然都是女人，但她们跟我的关系又多隔了一层纱，她们平日里又跟着哥哥们出外，又要照顾孩子。再说我娘平时对她们的态度一点儿也尊敬，说不定啊她们连正眼也不想多瞧我一眼。”
这个姑娘其实是这个家里最无辜的人。因为自己亲娘的过错，而让她的身份一直处于一种压抑的环境中。
又听她继续说：“所以我从小就有一个心愿，就是能找到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最好他也能接受我娘以后一起生活的好男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郁兴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被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良善的举动，彬彬有礼的举止给吸引了。我们交往后，他对待我总是那么的殷勤，体贴，百依百顺。当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想尽办法来逗我开心，当我有烦恼的时候，他也会安安静静地当个聆听者，听我发牢骚。他的这种做法，是我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对他就更着迷了。”
李蕊无奈地摇头，充满可怜的眼神望着她，“你只有十八岁，遇上这么一个对你有所企图，又深谋远虑的坏家伙，也难怪你会上当。”
“随着交往的时间越长，我们的感情一日千里。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试探地问他。假设将来我们结婚了，要是我想接我娘一起生活，他可能接受吗？”
“他本来就对你居心叵测，当你问出这话时，正中他意。他知道自己快要得手了，也该到收网的时候。所以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他自然无不都答应下来。”
“嗯，”荷姑点点头，鼻音浓浊，“能毫不介意妻子的母亲是别人小老婆的身份，甚至愿意和妻子一道赡养，尽孝，在这个乱世当中，又有多少男人能真正做到？这一个问题一直是我心中最难堪的阴影。他对我说，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我的出身，地位，不在乎我有没有嫁妆。他一下子就精准无误，彻底地打消了我最后的一丝犹豫，让我对他更加的死心塌地，更加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我在心里发誓，即使上天让我折寿十年，我也愿意当他的妻子。就这样，当晚……我们……就……”
一面说，她一面羞窘愧疚地低头，吞吞吐吐地说着，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李蕊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拍她的肩头柔声地安慰，“我明白的。”
“事情过了不久，我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当时我不知如何是好，那个时候郁兴却突然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怎么也联系不上。我一个人在高粱城学校的女生宿舍里，既害怕，又彷徨，心烦意乱。后来回家，我的一些异于平日的迹像被我娘发现了。在她的逼问下，我只好把怀孕的事告诉了她。她是我的亲娘，在这个家里跟我最亲的人。我以为只要告诉她，她肯定有办法来帮助我的。”
“这孩子……”神情严肃地，李蕊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