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你们,都出来!”
杨鹰停了一下,“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戴着礼帽,帽沿压得极低,几乎把脸半掩,师爷只望了一眼便马上咬紧了牙关,望向那人的眼神很是愤恨,毫不夸张地说,简直把这人当成了杀父仇人般憎恨。”
“那人是……是师爷的新上司?”
“不错。”杨鹰对安子昊点头,“那两人在伙计的带引下,直接到楼上的雅间。那新上司一进入饭馆,感觉上好像很怕被人认出,将帽沿一再压低,上楼的脚步很是匆忙。我跟师爷坐在角落里,楼梯口与角落之间刚好有一个屏风相隔,而且角落光线很暗,新上司不可能发现我们,但我们却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
“然后呢?”
“当时我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看到师爷的神情不对劲,十分好奇,正想出声询问他看到什么了。不及开口,那师爷突然站起,好像中了邪一样,自顾自地想走出角落。我看他实在不怎么对劲,怕引起什么麻烦,又加上好奇心大起,就跟上去叫住了他。我问他上哪?他指了指楼上,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很小声地跟我说他想上去坐。”
薛敏学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那师爷对他的新上司怨恨,但也不至于对这两个人这么留意,总显得很不寻常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另一个人就是这趟饷银北运的押送官员。一个是北疆管治官员,一个是饷银运送官员,按理他们吃饭喝酒应该在府衙才对,怎么会突然跑到外面的一间小饭馆进餐?师爷在府衙仕途待了这么久,有些事情蹊跷我们不清楚,但师爷却是知道的。一点点不寻常的迹象对于他来说,会非常敏感的。我跟着他上楼,他特意要了那新上司雅间隔壁的包厢。”
安子昊眨眨眼,“你们偷听到什么?”
“师爷对这间饭馆似乎很熟悉。一进入包厢,他就让我把门关紧,又要我不许说话。他自己趴到一堵墙壁处。那里挂着一幅画轴。他把画轴从下往上卷起,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孔。我觉得当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面墙竟然有一个小孔,而且这个小孔是能看到隔壁情况的。师爷原来平日常来这处饭馆用餐,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甚至连这幅画卷也是他画的,送给这饭馆的老板的。就是因为这墙上有孔,但老板不舍得花钱翻新,便求常来这里的师爷画了一画,挂在这里,遮挡一下。”
“这是小饭馆,师爷常来这里,熟悉这里的环境也不出奇。而那新上司刚上任,不熟悉,让师爷瞎猫碰上死耗子,知道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十分合理。”安子昊不紧不慢地说。
“不错。我们俩人就听到隔壁的人在很小声地聊着天。虽然他们刻意压低声线,但很不好运的,偏偏就让我们都听到了。他们原来在密谋如何贪污了刚运送的这批饷银,以中饱私囊。”
薛敏学摇摇头,“武官惜命,文官爱财,可恨!”
“新上司对待师爷有失公道,眼下又被师爷知道了他们私下的龌龊勾当,把师爷恨得咬牙切齿。他本就满腔恨意,想自己几乎没钱回乡,而这两个贪官却在这儿密谋如何贪下这些官银,不顾整个北疆手下的温饱与生计。越想他越恨,就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这些饷银本就应属于他们这些幕僚的,就算拿回来也无可厚非。于是,他便怂恿我起来,跟他一起合作,偷了这批饷银。”
饷银的来龙去脉,充满了戏剧性。安子昊与薛敏学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事情似乎也算是顺理成章。一个落魄无依的年老师爷,因为新上司的刻薄无良,怀恨在心而动起了贪念。
“那你们是怎么把这批饷银偷出来的?”安子昊问他。
“师爷跟我约定,再多等三天,由他在府衙里面行事,我在外面接应。这批银锭数量巨大,只我两人怎么可能成事?由师爷出面,去联络了那些之前被新上司无理辞去的人。这群人也都是辛苦了大半辈子,却由于那新上司而一下子没了赖以活口的工作,心里怨意很重。就想着能把扣压了的离职金拿回来。师爷把人找来后,发现这些人还真不少,至少也有十人。人多好办事,在官府里师爷他们怎么操作的,我不知,也无暇去问。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跟于虎他们把脸蒙得死死的,就守在府衙后门等着他们的通知。”
“到了下半夜,后门终于被人打开,师爷出来,向我们打了个暗号,就引着我们悄悄地潜了进去。把库房里的所有银锭,都取了出来。然后我们五人和师爷的十人,大家合力把东西连夜运出了城。师爷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把这些银锭全部出手。我们相约,由我们负责出手,然后再把银子运回中原,再分给大家。”
“师爷这么相信你们?”安子昊只觉得更是不可思议。
“师爷他们真的没办法出手,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们要想光明正大的使用这些官银,就必须无后顾之忧,要不然日后东窗事发,别说用了,只要走漏了一丁点风声,他们都不得好死。反正得物无所用,挂靠在我们身上,还有一线生机,他们就只能相信我们了。”
“那将来你们把这些失银分了一半给我们,你们要怎么向师爷他们交待?”薛敏学提出这个关键点。
“跟当初他们不得不相信我们的处境一样,我们也是不得不相信你们。能力不及,就只能借外力。到时再解释吧!”杨鹰显得十分无奈。
安子昊与薛敏学对视一眼。他们站起来。安子昊对杨鹰道:“那师爷已被扣下,把你的样子画了出来。幸好其他人没事,那往后你不能随意露脸了。”
——
第二天清晨,他们按原计划启程上路。
其其尔心中有事,显得沉闷。
杨鹰则按安子昊的安排,在客栈内就藏身到了马车里。于虎他们则听了胡大嘴的吩咐,很配合地护送货物出城。
事不宜迟,安子昊命令大家不许耽搁,尽快离开桂叶城。
大部队向桂叶城城门前进。
就在他们只差一步就能走出桂叶城的一刻,戴华扬领人却突然出现,又把他们拦了下来。
——
戴华扬的再次相拦,并不是意外。
话说昨天戴华扬悻悻然地离开客栈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把一腔怒意与失意发泄到了察汉身上。
察汉知道是自己的疏忽而让事情陷入了无解的境况,自知理亏,乖乖地闭嘴,让主人骂着。
不一刻,外面有仆从进来报告,说是官府有使者在门外等候,想见主人。
官府的人很快便被请了进来,并且把一张画像交给戴华扬。当把画像打开,戴华扬仔细地瞧了片刻,印像中十分的陌生,又把画像交给伊湖与察汉,让他们也辨认一下。可惜,他们二人也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伊湖想了想,向戴华扬提议,再去一趟客栈,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是戴华扬却摇头,“刚才已是十分尴尬,失了最好的一次机会,如果我们回头,即便他们有嫌疑,他们早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处理掩盖线索。所以这时回去,根本没什么用。”
“那我们明天再去。他们明天启程,只要我们及时赶到城门,在他们出城之前拦下,就有了借口,要检查清查所有货物。这样他们自然措手不及。若那画像上的恶徒在内,自然就逃不过咱们的搜查。”
沉默地听着伊湖的话,戴华扬不断点头。
于是,戴华扬就让察汉去安排明天的事情,并且让他派人到客栈附近,潜伏下来,监视安子昊等人的行动。
——
城门处,胡大嘴不断地跟守门的人交涉,但守门的人得到命令,就是不松口,不让他们出城。
这个时候,戴华扬终于来到。他假意向安子昊道歉,并借口要检查货物,要是检查过后没有任何问题就可出城了。
说着说着,他又拿出一副画像,得意扬扬地道:“这画像真是姗姗来迟!”
安子昊耸耸肩膀,不以为然地举手道:“戴先生是为了公事,安某怎会不配合。请吧!”
于是,在戴华扬的示意之下,察汉与伊湖开始检查。
二人,从队伍的前头,举着画像,仔细地将商人护卫队的每个人作对比。仔细谨慎的态度,连一根头发丝也不放过。
很快,他们来到杨鹰所坐的那辆马车前。
在队伍前方,已被检查过的于虎四人,还有知情的其其尔见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察汉把车帘子一把揭开,昏暗的车厢内,光线一下子涌入,变得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