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那师爷认得！”
薛敏学拍拍胡大嘴的肩膀，“你只管去跟他们说。要是他们为难你，你就说，要是你们不听分配，这批货将来发生什么意外或有什么闪失，那就为他们是问！”
“就这么简单？”胡大嘴仍是迟疑，不太相信地望着他。
他肯定地点头，强调地道：“就这么简单！”
胡大嘴半信半疑，不过他素来对自己的两位老板非常信服。听到薛敏学如此笃定的保证，他也没再说其他。
薛敏学看了一眼院中的狼藉，“先把东西收拾好了，再把咱们的货整理完了，你才去找他们。只要明天他们启程前，他们能配合就行了。”
“好！”胡大嘴瞧着周围的境况，沮丧地道：“看来这晚上别想睡了。”
薛敏学拍他肩头一下，“去忙吧。”
胡大嘴便扭身按吩咐去行事了。
——
安子昊送李蕊回房后，径直去后院找杨鹰等人，半路遇上同样目的的薛敏学。
两人边走边聊。
“戴华扬说官府已经掌握到与师爷串通主犯的头像。但刚才他并没有把画像抛出，我估计这个画像应该还没到达帕勒嗒洪部，还有传送的路上。”安子昊说出自己的分析。
说着说着，他们很快就来到杨鹰等人的房间。此时杨鹰五人已收到消息，知道戴华扬的人全都离开了，所以现时他们才敢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
安子昊直接了当地问杨鹰：“你们跟那官府师爷交涉，主要由谁去接头？”
“我。”杨鹰回答，“怎么？”
“他们其他人有见过他吗？”
“没有。”杨鹰摇头，“一向只由我来与他会面。”
安子昊这才稍稍松一口气，“那情况还不算太差。那师爷已被人发现，并且招了供，还把你的头像画了下来。戴华扬方才来其实是投石问路。幸好咱们已作好打量，明天就启程上路。若明天出发，也不会显得太过于突然。”
杨鹰的眉头深锁，用力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跟安子昊说起了这批银锭详细的来龙去脉。
“那师爷在官府仕途一直都挺顺利的。可惜不久之前，旧上司任职期满归乡，新上司接替上任。不过这位新上司却是一位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且城府极深的家伙，不若旧上司那般和气来对待他们这班旧人。”
稍稍顿住，杨鹰摇摇头，又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家伙不仅对待他们这班旧幕僚诸多猜忌排挤，并且处处刻薄刁难他们。有一个老捕快，有一天不小心睡过了头，当班当天迟了一些，便被他借故辞了，然后就让自己的某个亲戚立即顶上他的位置。还有一位帐房先生，这家伙这回甚至连理由也懒得找，就直接开了人家，接着又扶持他自己的人给接替。官府里的办事人员无不怨声载道，都非常担心下一个是谁，一不走运丢了工作？”
“他们这些小角色，没什么其他念想，就指望着官府里的饷银来糊口度日罢了。大家为了保住饭碗，也大都敢怒不敢言，小心翼翼地继续在他手下做事，就怕自己被无理解雇了。师爷有点小才，人也有点傲气，一直都是旧上司的得力助手，并且在官府里很是被礼遇重用。这么搞下去，心理落差可想而知有多窝囊了。他在那儿实在干不下去了，就向上司辞职。师爷已在官府里干了大半辈子，若按年资他在离开时本应得到一笔不错的离职金。靠这笔离职金，日后回乡，省吃俭用，也能安度晚年的。”
安子昊冷笑，“不必猜也能想到，那家伙肯定把师爷的离职金给扣下了，不仅不给，说不定还给师爷摆了一道。那师爷怀恨在心，就想着报复这家伙。”
“都是一些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普通人，对这种卑鄙无耻的上司，生了报复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薛敏学摇摇头，“然后他就找到你们？”
“我们来到北疆，也只是想着正正经经找个活计赚钱。不过有一天，在官府府衙附近的饭馆吃饭，碰巧看见运送饷银的车队到达，然后又看见官府里的人出来把车上的东西卸下，并搬了进去。当时我们也只是看个热闹，还没有去偷这批银锭的想法。不过，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却偶然遇上了师爷，然后就引出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
“哦，”安子昊好奇，猜测地问：“你们本来没有这个打算，那么就是那个师爷先有了这个心思吗？”
“是，也不是。”杨鹰摇头道。
“有趣！什么叫是，也不是？”
“那天吃饱了，我肚子疼要去厕所，就叫于虎他们四个自己先回住的地方。等我后来出了饭馆，好巧不巧地，那师爷无精打采地走出府衙，心事重重地刚走到大街，就被一个小偷给偷了钱袋。那师爷浑浑噩噩的，起初没有留意。到发现自己被偷的时候，那小偷已跑开。我说老天爷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好似的，那小偷哪不逃，非要往我的这个方向逃。师爷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大呼小叫地喊人拦下那个小偷。但没人理他，我看不过，当着日行一善，就冲过去，一把捉住了那小偷。”
“钱袋被拿了回来，那小偷却趁我不备，跑了。我把钱袋还给师爷。他对我千恩万谢，我说了几句客气话。他一听我的口音，就问我是不是山东人。我说自己是山东人不错。他马上很高兴地跟我说，他也是山东人。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在这个陌生的地域能碰到一个老乡，因着这个原因我们当时的心情都很不错。不过，只高兴了一阵，师爷的脸色却忽地暗淡下来，低头连连地唉声叹气不止。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在官府里做事。看他这个心事郁闷的样子，想着大家都算是有缘人，就多口问他发生了什么难解的事了。”
顿了顿，杨鹰让小欧子给他倒杯茶。小欧子马上听话地给他斟了一杯，双手递过去。
他喝了两口，又往下说：“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师爷听了，顿时没来由地流下眼泪。当时我真的被他吓了一吓。咱们山东汉子，牙龈咬碎了都往自己肚子里咽，哪会这么失礼地在外面，像个娘们哭哭啼啼的，而且我们认真算起来也还是两个陌生人。他这么哭，恁失礼。兴许他心里郁闷到了极点吧，他越哭越厉害，怎么劝也劝不住。已经有不少行人冲着我俩指指点点了。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走，丢脸，走，又有点于心不忍。”
安子昊与薛敏学听了，也不由地哈哈地笑了起来。瞧着杨鹰无可奈何的表情，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当时他的窘困。
杨鹰抬手在自己已没剩下多少条头发的头顶往后拨了两拨。旁边的小欧子突然抓住他的手，抬着一张稚气却又充满关心的脸，提醒他：“杨叔，别拨了。再拨，就全秃了。”
“去，小免崽子！”把手甩开，杨鹰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乌鸦嘴！”
房里的大人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于虎赶紧拉了侄儿一把，想笑又不敢笑，板起脸，假意训斥他：“你杨叔最宝贝的就是他头上那几根毛了。你小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看到老大给他递了一记凌厉的眼刀，于虎猛的闭嘴，表情很是滑稽，举了举手。
杨鹰以警告的眼神瞪了一圈自己的弟兄后，等他们好不容易忍住不笑了，才继续道：“最后我看他哭得实在太难看，我也不想继续在那儿丢人现眼，就又劝又拉地，将他带回了饭馆里。”
安子昊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关键来了，上身忍不住地往他那儿略略前倾。
薛敏学也一直看着杨鹰。
“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等店小二送茶上桌后，那师爷这才慢慢止住哭。兴许哭够了，心里的郁闷解开了。也兴许郁闷在心里太久了，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发泄。碰巧我俩是老乡，又或许刚才我又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就是有缘，他就给我诉起苦来。他跟我说，大兄弟啊，这回要不得你的帮忙，把钱袋给抢回来，老朽这下半辈子就甭活了！我一听，还他一句：钱掉了，再赚就是了，至于这么严重吗？”
咽了口唾沫，杨鹰又说：“他又抹了一把鼻涕，叹了好长的气又对我说：大兄弟啊，你说得轻巧。我不像你正值壮年，跌倒了，还能爬起再赚。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说句不吉利的，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我又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正是眼花了，腿软了，肩不挑，手不能提，钱掉了，再赚，谈何容易啊！所以这些钱就是我的养老钱，要是真的没了，我和我那老婆子的晚年可就凄凉了。”
杨鹰摇摇头，很是同情，“他这么一说，我总算知道原委了。就是之前所说的，他的离职金被他那无良上司给无故扣压。而他现在手上的钱就是他在官府最后一个月的薪水，还有就是他们夫妇存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了。他已经向那无良的上司辞职，刚才就是想拿着仅有的这些钱去买火车票，还有去备置些回乡要用的东西。”
“要是按他这个说法，这钱若真的没了，他跟他那老婆子可能连家也回不去，从此在飘凌在外，最后客死异乡。”安子昊也是同情地叹了一声，“面对这种卑鄙无耻，毫无同情心的坏人，也怪不得他会有了坏心思。”
“正说着，有两个人突然走进饭馆。”当杨鹰看到安子昊表情，隐约猜到他的问题，不等他发问，就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但是……”
微顿，杨鹰又道：“那师爷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