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我把他打了一通。”
房门打开，有另一个侍女出现。她站在门内，头微微低垂，眼睑朝下，双手互叠腹前，半屈膝盖，恭谨地向李蕊与李玲兰欠身，“安太太，薛太太，请进。老夫人在里面等着两位。”
她们跨入，看到那位异域的老夫人端坐房中。在侍女的引领下，她们来到老夫人的跟前，恭敬礼貌地向她鞠躬行礼。
老夫人的神态看上去仍有点疲惫，但脸色却不若昨天那般苍白虚弱。眯起一双老花眼，她仔细地一边打量她们两人，一边点着头，赞叹地道：“多水灵的两姑娘！来，来，来，过来我这儿坐下。”
正如刚才中年侍女所说的，老夫人确实和蔼可亲，对待客人也非常的热情。
坐下后，李蕊听到老夫人对她们两人的称呼，忍不住噗嗤地偷笑了一下。李玲兰与老夫人瞧她一眼，都不禁眼露诧异之色。老夫人泛起慈祥的笑容，“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让你感到好笑了？”
李蕊自知失礼了，不禁脸泛娇红，歉意地看着她，摇摇头，“老夫人没说错什么，只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才会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老夫人请原谅我的失礼。”
“哦？”老夫人的好奇心被挑起，饶有兴致地追问，“想起什么了？说出来，也让我这老人家乐呵乐呵。”
李蕊的脸更涨红了些。她抬眼偷偷地瞧了四周，屋里只有刚才引路的中年侍女，还有迎她们进屋的侍女，便没有其他人了。
面前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屋里又全是女人，李蕊也是爽朗的个性，虽略带着些腼腆，但也对老夫人小声地道：“前几天……跟我丈夫抠气，我对他说本姑娘从没怕过他，可他直接回我一句……”
她微顿。
老夫人眼含笑意地看着她，静待着她的下文。
“他说我说话颠三倒四的，还自称什么姑娘，婆娘还差不多……”
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李蕊一说出来，老夫人听了，马上爽朗地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褶子更深了些，顿时心情大好，神情越发的喜庆。
“听了这话，你对他怎么着了？”
“我把他打了一通。”
“哈哈哈，”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嘴欠，是该打。这么说，你丈夫的嘴还真笨。”
噗嗤，这回轮到李玲兰掩嘴偷笑了。
老夫人扭头望向她，奇怪地道：“你又笑什么？”
“老夫人，因为您猜错了，所以我才偷笑。”
“那……”老夫人的兴致更高了，拉过李玲兰的手，拍了拍，“你告诉我，我又猜错什么了？”
“她丈夫的嘴一点儿也不笨，相反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她瞧向李蕊，眨着眼睛，满脸打趣的神情，“能把弯的说成直的，死的也能让他给说活了。”
“哦？！”老夫人越发地眉开眼笑，“有这么夸张吗？我不信！”
“老夫人，您可别不相信。等您跟他说上话了，您肯定不觉夸张。”
她说着，一只小爪子伸了过来，不依地拍打她一下。她的嘴角含笑，马上往李蕊那儿看过去。看到李蕊的脸红通通的，含羞佯怒地瞪着自己。她向好友做了个鬼脸，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蕊哼哼地磨了两下牙，装模作样的叹了叹，“总比某些人直接说自己老婆显老强吧？”
“死丫头！”李玲兰炸毛，捶她一记，“你要再取笑他的不是，我就……”
“你就怎样？”李蕊朝她耸了耸鼻翼，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嗯？”
“我，我，我，”两人比将起来，李玲兰的口才一定不及她。这不，被她呛得一下子哑口无言了，李玲兰哼的一下，“我就把你捆了，再打你两个大嘴巴子。反正你打不过我。哼！”
说罢，伸出一个紧握的拳头，李玲兰故意在她面前扬了几下，吓唬她。李蕊马上装出委屈的样子，扁嘴啐她一口，“说不过我，就用强的！你是厉害了！”
两个朝气蓬勃的年青人，在自己面前你来我往的斗嘴耍宝，把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老太太给逗得笑不拢嘴，感叹着年轻的可爱，回忆着自己那逝去的青春。
她们的欢乐，也感染了身边的两个侍女。房间里，尽是一派欢乐融融的气氛。
笑了一阵，老夫人忽地叹道：“多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想起了家里的烦心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又叹息着，颇是痛心地道：“家门不幸，出了一个逆子。”
大家都明白她所指的便是阿克木。李蕊温言地劝慰她，“老夫人，别太忧心了。”
“怎能不忧心？”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把心里的话不知不觉地倾诉出来，“其实我也懂阿克木为什么要串通东洋人，反转枪口来对付自己的家族。”
李蕊与李玲兰明白老夫人的苦闷。家族里出了事，心里焦虑，但自己年纪又大了，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但心里着实担心，便想找个人来诉诉心里的苦。
她们非常善解人意，也不去打断她，让她自顾自地往下说去。
“他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有一部份责任。想当初，他阿爸跟他的阿妈相爱。但是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阿妈只是我们家的一个低等侍女，怎能当得起头人夫人的身份。后来他阿爸听了我的话，娶了乌依古尔的母亲，生了乌依古尔。有了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又有了长子嫡孙，于是我对于儿子的情事也没之前那么在意执着了。”
停住，中年侍女马上给她递上一杯奶茶，但是老太太却摆摆手，“我不喝这个。这奶茶喝了一辈子，这几天却忽地不想喝了。嘴里发苦，胸口生闷，看到这茶，就没来由地觉得它又膻又腻，越发不想喝了。”
李玲兰听到，望向李蕊，“蕊儿，昨天你也是这样子的。后来喝了那菊花茶，好点了吗？”
“哦，对。”经好提醒，李蕊连忙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要是不想喝奶茶，不如喝一喝我们中原的菊花茶。换一换口味，说不定能舒坦些。”
老夫人马上打起精神，表示也很想尝试一下。
“昨天我丈夫到市镇上走了一圈。但是这里的市集不像靠近中原的部落，没有中原的茶叶出售。晧其尔溚及又有些远，不方便回去拿。碰巧有一个打从中原过来的商队，经过这里，赶去参加晧其尔溚及的盛大集市。他们碰巧就有这个菊花茶的货。我现在就回房间，给您拿来。”
边说，边站起，转身就往外走。
老夫人拉住她，笑望着她，“你坐下就好了，有什么要拿的，让服侍你们的侍女去拿。”
于是，把其中一个服侍她们的侍女喊了进来。李蕊把茶叶放置的位置告诉她，让她把茶叶拿过来。
侍女出门后，老夫人继续往下说道：“他们的阿爸跟他的意中人暗中有什么勾当，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成一回事。后来那侍女怀孕了，我跟家里的长老也还是不肯松口，让她担上个名份。就这么着，阿克木出生了，便也一直担着私生子这个名号在家族里生活。”
“我信佛，佛经教导咱们凡人，众生皆平等，对待众生要心怀善念，一视同仁。但老实说，我打从心里就瞧不起他们母子，所以也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看。丫头们，我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太婆，百年之后，见到佛祖，他要惩罚我，我也认了。对于过去这么对待他们母子，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若重回以前，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蕊与李玲兰相视，不由地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阿克木从小就心术不正。”老夫人拍了拍椅子扶手，“为了出人头地，可谓不择手段。我年纪大了，可我眼睛还没瞎，我看着他长大，也看着他暗地里使了什么卑鄙下作的手段。所以我才对他们母子那么的不假言色，看不上他们。我跟我儿子提过，让他小心着这个野种。可惜，他被感情蒙蔽了眼睛。爱屋及乌，心里又对他们母子有愧疚，事事都不以为然。我老了，家里的事也拿不上主意了。我说多了，反倒是影响了我们母子的感情。这几年，他索性就跟我生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