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盛子离开了没一会,却是一个人回来的。段无双正以为萧子轩是在忙昨夜宫变之事,挥了挥手正示意盛子退下,不料他顿了顿道:“娘娘,奴才方才在皇上的寝宫瞧见了婉嫔。”
她手中握住的茶盏一怔,而后又反应过来,啜了一口茶水:“安锦?”
盛子微微颔首。
段无双眉头更加深的皱起来:“她怎么会出了冷宫,本宫如何不知道?”
盛子垂着头:“奴才也觉得奇怪呢。”
段无双挥了挥手,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罢了,你先下去吧,本宫知道了。”
盛子不再说什么,转身退了下去。
安锦如此悄无声息的出了冷宫,段无双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发慌。她偏过头去,出神地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只怕兜兜转转,一切又将要回到原点。
画未带着人摆好了早膳,来请段无双用膳:“娘娘?”
被画未一惊,段无双猛地回过神来,而后松了一口气:“本宫瞧着没什么胃口,撤了吧,去做碗清粥来就好。”
果不其然,此次安锦出了冷宫,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反而一跃变成了皇上心尖上的婉姬娘娘,宫中人人自危,纷纷猜测安锦这是要直逼段无双而去。
云水阁之内却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至少外人看起来是。怕段无双伤心,画未将云水阁之内乱嚼舌头的宫人都狠狠处置了,谁也不敢再将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带进阁中来。
允安垂头丧气的从外面回来,画未瞧见他,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去司衣局取前几日给娘娘定制的衣裳吗?”画未瞧了瞧他两手空空,“怎么这么就回来了?”
“别提了,”允安叹口气,看着段无双没在院子里才敢将实情说出来,“我去了司衣局,等了半晌,那边才告诉我如今司衣局都在赶制婉姬的衣裳,说让咱们娘娘先等等,最晚明日下午就送来。”
画未默了默,却也没说什么,颔首道:“罢了,不是说了给送过来了吗?赶紧去做你的事情吧。”
允安摇了摇头:“婉姬进了冷宫还能平安无事的出来,甚至因祸得福,宫里这些墙头草,见着风就倒,真是让人生气。”
画未一边修建花丛,一边笑着安慰他:“宫里面不是一向如此吗?总有拔尖突出的,也总有众星拱月的。”她说着,将昨日夜里突然斜着冒出来的一届野草剪掉。
话音刚落,就见段无双从屋子里出来,眯着眼睛看他们:“衣裳明日再说吧,本宫也不急着穿。”
允安颔首,正要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忽然阁外一道粉色的身影从花桥上七拐八拐的来了,面上娇笑着,活脱脱跟画未剪子上的一朵花似的。
段无双站在台阶上看着安锦由远及近的来了,施施然行了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她面上摆出笑容,看着安锦:“嗯。”
安锦起了身:“嫔妾如今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的不是了。”
段无双道:“也没事。如今宫中就只有你我还有欣常在三人,晨昏定省已经免去了,也不必日日都来问安。进来坐吧。”
她说着,转身回了屋子。
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画未连忙将手中的剪子放下,亲自去侍候茶水糕点了。
安锦瞧着一屋子的宫人,面上笑着道:“本宫今日来是来与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的,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着,都下去吧。”
语毕她身边的几个人都纷纷退下去,剩下画未几个仍旧站在原地。
“哟,画未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本宫说话也不大管用了?”她说的是画未,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在段无双身上。
段无双颔首,示意画未他们先行退出去。
温暖的阳光被隔绝在门外,屋中倒是有些阴冷。
段无双啜了口茶水:“你今日是想说些什么?”她自然知道安锦不会是来恭敬问安来的,“总不能像你父亲一样,一刀子将本宫杀了吧?”
“果然是您,”安锦不急不缓地笑着,“您那日果然是看见了,亏得我还一直以为您并不知道,是出于可怜我才一直帮助我,原来是如此的讽刺。”
“婉姬在说什么?”被茶水浸润过的红唇格外饱满,拉出一些弧度来,“这事情本就是人尽皆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锦也不急于拆穿她,笑着道:“娘娘自己心里最清楚。”
段无双笑着:“你说本宫最清楚,本宫却是最不清楚的一个。本宫将你从那样不堪的地方解救出来,信任你,帮扶你,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本宫,是什么意思?”
安锦否认:“我没有。”
“没有?”仿佛是听见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段无双笑道,“一开始你借助我段家除去你父亲,就是那些明知事情真相却怕得罪丞相府的人,你才敢杀你的亲生父亲。再后来为我试针,其实不过是借此引起皇上的注意,一步一步,都是要取代我。”
她说着,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洒在地上的羊绒毯子上。段无双连连冷笑:“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安锦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碎裂开来地茶盏,苦笑道:“娘娘从小就锦衣玉食,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也会有人抢着摘来送您,怎么能和我们这些人一样?从小就担惊受怕,不曾有一天吃饱穿暖,还要忍受父亲的责骂痛打。好不容易可以逃离出来,谁想要回到以前那种寒酸的苦日子?”
“本宫竟不知如今这世道是谁更惨就谁有理了?”她唇边溢出丝丝冷笑来。
安锦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嫔妾也没什么好与娘娘分说的了。左右是木已成舟,还望娘娘今后好自为之吧。”
她说罢伸手推开面前的木门,阳光照在安锦的脸上,映衬出她的精致面容。
不曾回头看段无双一眼,安锦抬脚离开,只余下门口的一地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