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江南一带忽然暴雨连天,水涝不止。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更甚至饿殍满地,十分可悲。萧子轩已经烦忧了数日,大把大把的雪花银尽数的拨过去,最后换到百姓的手中却只有一碗如水一般的稀粥。
画未前去司衣局取云水阁的用度,进了门就看见司衣局正在晒几身流水缎子,这缎子的造价极高,因为材料珍贵而难得,只一小匹往往就是一户寻常人家半年的开支。
画未皱皱眉,问一旁的小内侍:“如今江南水患,宫中上下裁剪开支用度,这几匹流水缎是给谁的?”
小内侍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道:“这是送给安陈轩的。婉姬娘娘最喜爱这样的料子。”
画未颔首,语气尖锐:“如今民不聊生,你们司衣局却因为讨好主子而如此大加挥霍?真不知这司衣局是如何办的好差事。”
内侍连连跪下磕头:“哎呦,画未姑姑,这也不是奴才能做得了主的,若是不给,只怕安陈轩那位主子要提着刀过来杀人呢。”
旁边的人已经将东西送来给画未,她俯下身子道:“那你们还是好好的掂量掂量,究竟是天下百姓重要,还是那位娘娘的欢心更重要。”
语毕她利落的转身离开。小内侍还在地上颤巍巍的跪着,没半晌忽然有人在他的脑门上敲打了一下,内侍抬头一瞧,正是司衣局的局长。
“师傅,您说这都是什么事啊。”小内侍哭丧着脸。
“什么事?”局长看着画未离开的身影,冷哼一声,“你瞧不出来吗?这哪是因为什么江南水患,不过就是两宫的主子较劲,连带着不放过咱们这些下人罢了。”他叹了口气,又在小内侍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呀,以后还是学的聪明一点吧。”
天气尚好,段无双出去散心,没走了几步便瞧见安锦。
她还没说话,安锦便先一步眼尖的看见段无双,款款走过来,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自己这厢还没说话,她那边已经是顾自起了身。段无双不悦:“本宫可曾叫你起身了?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
安锦似乎才是反应过来,忙道:“瞧我,都给忘记了。皇上说嫔妾有了身孕,一切的礼数都可以免了。嫔妾一时间太高兴,竟然忘记差人告诉娘娘一声,怎么,皇上也没告知娘娘吗?”
她自顾自的说着话:“嫔妾忘了,这几日皇上不是在忙江南水患,就就是在安陈轩陪伴我和孩子,没什么时间去云水阁呢。”
段无双有些不太想与她纠缠,冷冷道:“婉姬既然是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在宫里歇着,少出来走动,为腹中的孩子积点德。”
段无双转身就要走,哪知身后安锦忽然就跪下,方才还得意的面庞上此刻梨花带雨:“娘娘可别气,是安锦不好,惹恼了您,您骂我打我都是应该的。只是……不知这孩子如何招惹您了……”
她越哭越凶,说的煞有其事。
段无双正奇怪,便见着萧子轩大步朝着这边来。
“这是怎么回事?”萧子轩面色十分不好看,连忙将地上的安锦扶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段无双。
段无双微微欠身行礼,笑着道:“臣妾也没说什么,是婉姬妹妹自己说自己在冷宫之中生活的如何不如意还说感谢臣妾的帮助,说只怕冷宫中的霉运会对腹中的孩子不利……”
萧子轩明显松了一口气,目光温柔的看着安锦:“朕已经说过了,什么事情都有朕护着你,有朕与皇后在,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段无双的余光冷冷地扫过萧子轩,从他方才的反应来瞧,可见安锦在他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如今就要与自己齐肩并立,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上三分。
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
只是她总是觉得,这几日萧子轩对自己格外冷淡了些,真的只是受到了安锦的影响吗?
段无双又是一欠身:“婉姬妹妹身子不便,便应该好好的在宫里歇着才是。”
安锦垂着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原本以为萧子轩定会狠狠训斥段无双一顿,不想被她三言两语扶正了局面,叫她怎么能心甘情愿。然而还是做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安锦明白,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段无双忽然看着萧子轩道:“皇上近几日一直忙于水患,定是没有好好歇息。臣妾宫里新作了一些穗子糕,可以安神静气,最是有助于睡眠,皇上来尝尝?”
她看见安锦的手紧紧拽住萧子轩的衣角,随后见萧子轩抿了抿嘴唇道:“等过两日朕忙完了,再去你那里做做。婉姬刚刚有了身孕,心思不定的,朕若是不再,只怕又不好好午睡了。”
“既然是这样,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与婉姬了。”段无双说着施了礼转身退下了。
画未跟着段无双身后,有些不明白:“往日里皇上都是最早听说咱们宫里做了些什么新鲜的糕点早早就跑来,今日却推辞了……”她担心段无双因此而伤心。
段无双思虑了半晌道:“本宫方才说什么糕点,不过是想探一探皇上的态度,你也看的出来,皇上最近是有意不来的,而不是因为安锦的缘故疏忽了本宫?”
画未努努嘴,不确定道:“毕竟皇上以前可从没因为宠幸哪位而冷落了娘娘,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脚步顿了顿,段无双总觉得心慌:“这里面一定有些问题。你叫明月去问问王爷,只怕是段家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了。”
身后的画未良久才应了一声,段无双心中不安,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啊——”深夜之中,段无双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外面响起窸窣的脚步声,画未掀起帘子:“娘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了?”
段无双身上冷汗涔涔,紧紧抓住画未的手:“本宫又梦见了……又梦见了……”
段家一家,断头台旁边,侩子手高高举起的刀,和母亲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