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雾里读词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李煜的这阕词的确写得情也真，意也切。难怪王国维对李煜的词偏爱有加。在《人间词话》中静安先生写道：“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我们这位艺术美学大师一分为二地评价了南唐最后一位苦皇帝。受命于国家危难之时，无拯救国家的雄才大略，骨子里懦弱的性格，李煜这个皇帝做得可悲可叹。虽然他葬送了一脉江山，却成就了千古词帝的地位。提起李煜的名字，人们想起的是他美丽的诗词。无论是耳熟能详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还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读起来，总是那么一往情深。人们读的是纸上的字，心里的全是纸墨间的意境了。

正如读这阕词。

不记得第一次读《菩萨蛮》是什么时候。只记得读后的喜。它不像读其他的词费尽心力。只读一遍，就能明白李煜表达的意思了。朴素的文字里，随处可见的是里面的真。这词，不得不说，是一首写得极好的情书。“花明月暗笼轻雾”意境写得多好。深宫，宽阔的庭院，明月披着轻纱似的云，月下，是院中盛开的鲜花了。夜太静，月太明，透过简单的七个字，读的人也能闻出院中的香了。你听到了从远而近，轻轻奔跑的声音，带着急切，喘息。定睛一看，小周后一手提着长裙，一手提着鞋子跑来。那急，是思君心切；那急，是相聚短暂好生的珍惜。画堂南畔，月下相拥。那份炙热的情，全在一个“颤”字里。“颤”里是爱情之初的欣喜，热烈。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小周后调皮，可爱，惹人怜的神态跃然纸上。难怪李煜提笔写道：“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出来怎么能不难呢？

有花，有月，有人，有情。有静，有动，还有声。这就是这阕词全部的魅力了。要说的是，这阕词不仅真，连这个写词的李煜做人也真。

深读。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读罢，我们不得不为词中小周后的形象惊叹，为画堂南畔约会的俏丽佳人祝福。然而了解词的背景后，别说祝福，已经是满心的凄凉了。李煜和娥皇爱之初的海誓山盟，多么不堪一击。不要说那是李煜用爱情麻醉自己，山河即将破碎的苦闷。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人排解不幸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依靠爱情。

一阕词。流传至今。

雾里看花，虽不真切，朦朦胧胧不得不说也是变幻莫测的美。读词也是。有些时候，还是雾里看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