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情不知所起(二)
40.情不知所起(二)
他不是君子,他是茫茫污秽之地与渺渺圣洁之天中间的一介凡子,他被一个疏忽而来的修罗女卸去了心的兵刃,屈服在她空荡的足尖之下。
渭川见江玄如坠云中,忙道:“什么梦啊人啊,你去了一趟南越,也神神叨叨起来。”
江玄仿佛自嘲似的笑笑:“其实母亲也看出我对阿元的心思了。她方才同我说什么,不赞成给正妻之位。
渭川收起了嬉笑意思,说道:“喂,她……她这身份,做妻做妾,都不合适。甚至连留在府里,也怕给江帮招来祸患。这你肯定比我清楚多了。”
江玄垂目不言,神色肃冷。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日送走吧。”
“送?送她去哪里?”
“只要她愿意回南越……”
江玄似有怒气:“我带了她出来。她既不愿做南越人,便由她在这天地间做个自由人。”
渭川见他发怒,自己也心急起来:“什么叫自由人?啊?”
“她要留便留,要走便走。一切顺她的意。”
“好。那我就问问她,你放心,她未必要留!”
江玄怒道:“你敢!”
“好啊,这个时候摆起少当家的架势了!属下不敢!这就退下!自去领罚!”
渭川怒气冲冲便要离开。
江玄喝住他:“渭川!”
“有什么吩咐!少当家!”
江玄一时语塞。
他与渭川一同长大,两人情意不比其他,因而虽在他人面前收情敛绪、淡而化之,对住渭川,却并无顾忌忌讳,胸臆直抒。
无奈之间,江玄长长叹一口气道:“渭川,如今南越之外,或许t只有你我知晓她的身份来历。咱们担心的事,未必会发生。”
渭川转过身来,一张硬石块似的长脸:“你要冒这么大的险?”
江玄点点头:“这个险,我势必要冒。”
渭川见他心意已决,心知再说无益,忽的扯出一个笑脸:“话说这小公主对你未必有意吧?人家公主,从来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你要为别人冒险,别人说不定把你当你家三舅那么打发!”
江玄一想,竟也不无道理,又想至阿元待自己亦是时冷时热、时近时远的,心头有几分灰心了。
渭川一边用剑身在腿上蹭痒,一边笑他:“刚刚的少爷脾气呢,怎么不去她面前再显摆?话说你没觉得身上突然很痒吗?好奇怪……”
“身上很痒?”
“是啊,哎哟,好像越来越痒了,但又……又有点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痒……好像有虫子在身体里爬……”
江玄听闻,稍一思索,忍不住笑起来:“这样,你求我,我就给你弄解药来。”
“什么解药?”
“这是阿元下的毒。”
“毒?那你怎么没事?”
“我身上有她给的避毒珠。”
“你……你……可恶!”渭川本不想服软,可这麻痒简直比刀砍剑刺还难受,他忍不了片刻,只得投降,“行,行,你快去弄解药来。”
江玄没有敲门,径自以轻功掠入院去。山石池水旁的紫竹,暗夜摇影,江玄自池边捡了一块石子,足尖踏竹,好似清风点扫一般,霎时间便攀至竹竿顶,纱窗内透出一灯如豆,与江玄面目相对。
江玄掂了掂手中的石子,轻轻朝那窗子投掷去。不一会儿,江玄便看见那窗子擡起,窗下人颇为诧异地看住了他。
“江……江玄?你做什么?”
江玄立在紫竹之上,衣袂飘举,身形倒很潇洒闲适,若不细看,恍惚间倒以为是一杆紫竹影。
阿元不待他答话,忽而笑起来:“功夫不如你的,在这竹竿子上肯定狼狈极了。”
江玄倒以为阿元话里意思,说他也有几分狼狈,慌忙说了句轻飘飘的“下楼”,便从紫竹上轻羽般跃下。
阿元赶忙下楼去,替他开了门,门外的江玄姿态很漂亮,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显得有些僵硬。
“什么事这么急?”
“急……倒也不是很急……”
“那你……这样进来?”
“我想着,不惊动其他人的好。”
阿元似有猜测,一霎脸孔便沉下来了,道:“是你那好舅父?”
江玄摇头笑笑:“那倒不是。”
阿元皱眉,他深夜贸然而来,又这样不急不躁的,究竟所为何事?
“你是不是在园子外面下毒了?一种让人麻痒的毒。”
阿元“哦”了一声,忙道:“我那是防着你舅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