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归乡之途

慕容馨睁开眼，榻前的浽溦眼睛肿的像两个桃子，见她醒来，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怎么哭成这样……”慕容馨支起身，“那些伤者如何了？”

浽溦道：“你这个样子，快把人吓死了……宫里又送来许多药，再加上之前采摘的，最近几日他们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伤势轻的，已经可以下地走两步。”

“最近几日？”慕容馨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今儿是第五日……”

慕容馨扶了扶额，回想起赤离气急败坏的样子，看来他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这几日辛苦你了。”慕容馨道。

浽溦替她将外衣披上，“这几日王爷日日来看你，陛下也遣了羽月贵人来过几次。因为王爷将院子落了锁，游风在外面几日想见你，都没进得来。”

慕容馨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他们。”

“看看？”浽溦在身后忽道，“姐姐要去看谁？”

“去看看那些受伤的禁卫。”慕容馨脚已迈出门。

“可……可他们已奉命离开行苑。”浽溦小声道。

慕容馨一阵头晕，“你说什么？他们伤势未愈，为何急着让他们离开？”

“这是陛下的旨意，无人敢质疑……”

“何时走的？！”慕容馨急忙往医所走去，一路倒无人阻拦。

浽溦小跑跟在后面，“他们今日一早就离开了，那里已经没人了……”

小院里果然空无一人，墙边一溜风炉仍在，已无半点火星。药罐仍半开着，也无烟气。

慕容馨疾步入了斋房，原本躺满了伤者的榻上空空如也，穿梭往来的医官也不见踪迹。浸着血迹的纱布还未来得及扔掉，堆在角落的铜盆里。一束束已经开始枯萎的白华野菅，仍在一旁的药篮里。

“他们去了哪里？”

浽溦看她脸色吓人，怯怯道：“据说，据说直接遣回原籍。”

慕容馨就想起了那个笑嘻嘻让她看伤口的禁卫，他说好歹能下榻走上几步，也能帮家中老母下田担水……

她走到他的榻前，那上面凌乱地堆着被衾和纱布，枕下不知什么露出了一角。

慕容馨上前将那物取出，是一张折好的素纸，应是从医官开药方的地方偷拿的。

上面潦草地写着：“姑娘心善，谢安替兄弟们赔个不是，保重……”

应是临行匆匆，重字没有写完，潦潦收笔。

慕容馨眼眶一热，将那字条重新折好塞入袖中。转身开始收拾十来个榻上，堆得乱糟糟的东西。

浽溦忙上前，“姐姐身子刚好，这些事会有人来做，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你去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好。”慕容馨手下不停。

“姐姐可是因为觉得没帮上他们，心里不好过……”浽溦的眼眶也有些红。

慕容馨抬眼，“也不是，去吧，到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好了。”

看着她将院门合上，慕容馨才颓然坐下。

之前将游风的治好了，难道竟是侥幸？此番没有雾隐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采些草药，眼睁睁看着他们拖着伤残被遣送回乡。

若真如雾隐所说，自己应是可以的，而眼下浑然没有头绪……

她心乱如麻，起身将每一个榻上的东西收拾干净。角落里那一堆白华野菅已经泛黄，她取了，放在一旁的铜盆里。自风炉里引了残火，将它们燃了。

柳溪泠说过，将野菅燃了，也有祈柷安好的意思。乡野间常有人在家人出远门前，燃上一些祈福。

慕容馨守着火盆，看着一堆白华野菅渐渐燃着，卷曲着，散发出好闻的味道。

仿佛看见那十几个禁卫，相互依靠扶持着，往那乡里而去……

她觉得身上有些冷，不自觉伸手靠近那火盆。温暖而芳香的气息，很快在她的掌心聚集，徘徊不去。

她将手合拢，试图将那簇温暖留在手间，似乎看见温暖的光泽自指缝透出，转瞬即逝。

有人推门而入，她没有抬头，“究竟是陛下的旨意，还是王爷您的旨意。”

元辰默了默才道：“是谁的意思不重要，姑娘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行苑里这么多伤员诸多不便，皇兄已新调了人手过来守护。”

慕容馨轻嗤道：“我以为王爷更应该关心的是天虞山的战事，而不是这座小小的行苑，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元辰未显恼色，“姑娘何必看轻自己，只怕将来会有很多人在姑娘身上浪费时间。”

“那些人，当真是被送回乡里？”她忽然问道。

元辰未料到这一问，慢了一慢，“起码皇兄的旨意是如此。”

慕容馨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违背旨意的事，肯定也会有人做。”说罢自顾自出了院门。

浽溦仍在门口守着，看着她出来，脸上一片忧色。

慕容馨出了行苑，身后自然跟着人，她只当看不见。那日的林子并不远，步行不久也就到了。许是那日一场雨，如今林子里到处可见白华野菅的踪迹。

枝头几只倦鸟歇脚，细细碎碎唠叨着什么，她凝神细听，似是抱怨山野间人迹纷扰，近日车马不休。

慕容馨随口一叹，“的确呱噪得很，平白扰了这里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