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鼠杀(3) - 天诛:民国异闻录 - 岳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7章鼠杀(3)

第17章鼠杀(3)

陈老板看着院子里越聚越多的白鼠,再看看还不知有多少的鼠儿正从门外涌入,再过得片刻,只怕这院子里便成了白鼠的天下,再也找不着站人的地方了,忙拱拱手,朝着马十七一揖到地,说:“马师傅果然神通广大,这天下鼠王更是货真价实,绝非浪得虚名,咱们都信了,就请马师傅吩咐‘鼠王’,让这些鼠儿们都散去吧。我这院子太小了,再过一会儿,咱们人都没地儿待了。”马十七瞧了众人一眼,见到人人脸上都已露出信服之色,便微微一笑,说:“这也不难。”俯下身去,又向“鼠王”低语两句,“鼠王”向着鼠儿们威严地吱吱叫了几声,院子里数百只白鼠立即掉转头,沿着墙根溜出院子,不多时,便消失殆尽,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居然连一根老鼠毛一颗老鼠屎也没落下。

宾客们面面相觑,啧啧称奇,半晌才回过神来,围着那只“鼠王”瞧来看去,胆子大一点的,还伸手去摸摸鼠头,拉拉鼠尾,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马十七不待众人久看,轻轻喝了一声:“还不进去?”陡然把那长长的衣袖迎风一挥,袖口蓦然张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鼠王”便“哧溜”一声钻进他的袖子里,再也瞧不见了。马十七接着又将另外十六只白鼠儿收入袖中,将袖子挽起,姚瓦全不待师父吩咐,便麻利地将舞台木架纺车石磨等拆了,一一装回小木箱中。

天色已经不早了,师徒俩收拾好行头,便朝着陈老板拱手告辞。陈老板亦觉今日马十七的鼠戏情趣盎然,为自己的寿宴增色不少,说了许多客气话,一直将他师徒俩送出院门,送至大门口。

马十七师徒俩谢过东家,抬脚正要跨出陈府大门,忽听后面有人急声喝道:“马师傅,请站住。”

马十七一怔,略一皱眉,回头看时,却见自众宾客中闪出一人,大步奔到门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上下打量那人一眼,只见这人四十来岁年纪,五短身材,颧骨高耸,面容瘦削,嘴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两只绿豆小眼骨碌碌地透出逼人的寒意,再往他身上看,矮矮的个头瘦削的身材,却偏偏穿了一件长袍马褂,戴礼帽,着高靿皮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马十七不由得面露疑惑之色,瞧着陈老板问:“这位是……”

陈老板忙给他介绍说:“这位是小冢贞一先生。”

马十七一听“小冢贞一”这四个字,顿时脸色一变。小冢贞一这个人,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对这个日本名字,却是熟悉得很。自从去年腊月间,国民党军队撤出绣林,鬼子兵进城之后,这位日军少佐小冢贞一的名字,就成了绣林人民挥之不去的噩梦。陈老板的儿子陈国启曾到东洋留学,懂些日语,鬼子进城后,便被招去做了一名翻译。想必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陈老板的寿宴上,才能请到这位日军少佐便装前来。

马十七跟全绣林城的普通老百姓一样,心里虽然恨不得吃这小日本的肉喝这小日本的血,但表面上,却不敢有半点得罪他们。当下微微一笑,朝着小冢贞一拱手,说:“原来是少佐先生,久仰大名。不知小冢少佐有何见教?”

小冢贞一自诩为中国通,勉强能说几句汉语,瞧了马十七一眼,精瘦的脸上浮起一丝虚伪的笑意,用生硬的汉语说:“马师傅,你那只‘鼠王’,我出一千大洋,买了。”

马十七微觉一怔,没想到这小日本少佐打的竟是这主意,不好当面拒绝,只得赔着笑脸说:“少佐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一只小老鼠儿,您买了去干什么?再说这是老汉我吃饭的家伙,要是卖了,以后老汉一家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小冢贞一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盯着他说:“怎么,马师傅是嫌价钱太低吗?那我再加一倍价钱,两千块大洋,怎么样?”

马十七觉出事有不妙,忙改口说:“谈什么价钱,小冢少佐要是看着白鼠儿好玩,小老儿就送你一只已经驯化好了的小白鼠,您带回家里,要它干什么就干什么,保管好玩儿。”

小冢贞一摇摇头说:“马师傅,可能我汉语说得不好,你没听清楚。我要买的是你那只大白鼠,是那只‘鼠王’,而不是小白鼠儿。你听明白了吗?”

马十七见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再也不能装聋扮哑,顾左右而言他了,便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实在对不起,少佐先生,如今世道艰难,小老儿一家三口,就靠耍耗子挣几角钱过日子,要是没了这只‘鼠王’,往后我拿什么讨生活?”

小冢贞一半仰着头,竖起三根手指头说:“三千大洋,我出三千大洋,买你的‘鼠王’,怎么样?”

“三千大洋?”姚瓦全扯扯师父的衣角,惊呼道,“师父,咱们如果有了三千大洋,您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马十七回头瞪了他一眼,说:“谁叫你多嘴了?”然后冲着小冢一摇头,说,“少佐先生,您就是出一万块大洋,我也不能答应你,不是我不想卖,而是不能卖,因为‘鼠王’现在不在我身上了,它早已经走掉了。”

小冢贞一小眼一瞪,说:“你说谎,我刚刚明明看见那些老鼠钻进你衣袖里了,怎么会不见了?你敢不敢让我搜身?要是被我搜到,我非但要了你的‘鼠王’,而且连一个子儿也不给你。”

马十七把脸一沉,“哼”了一声,说:“如果搜不出呢?”

小冢贞一说:“如果搜不出那只‘鼠王’,我马上放你走。”他一挥手,从大门口招来两名为他放哨的日本兵,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那两名日本兵立即把马十七推到墙边,让他趴在墙壁上,一人从头往脚下搜,另一人则由裤管一路搜上去。两人四手,很快搜身完毕,却连一根鼠毛也没搜到。

小冢贞一眉头一皱,骂了一句“八嘎”,喝令马十七把身上的长衫脱下。他拧着马十七的灰布长衫,连抖三下,并无异常,又拿到手里细细捏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那些藏在衣袖里的白鼠。以为马十七身上另有机关,又亲自动手,将他的贴身汗衫也搜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忽然想到姚瓦全肩上背着的那只小木箱,莫非这老家伙使了什么障眼法,趁人不备,将那些白鼠儿藏进箱子里了?又指着姚瓦全说:“你的,箱子。”

姚瓦全是个机灵人,一见小冢盯着自己背上的箱子,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待他说出“打开”这两个字,立马就把箱子放下来,掀开箱盖。小冢抬腿一脚,把箱子踢翻在地,工具行头撒了一地,却哪里能见到“鼠王”的影子?

马十七一边把长衫罩上身,一边问:“小冢少佐,咱们可以走了吗?”

小冢贞一脸色铁青,心有不甘地盯着他瞧了半晌,因为有言在先,也不好发作,只得“哼”了一声,朝门口的两名日本兵挥挥手,示意他们放马十七师徒离开。

3

马十七的家在长江边的太平坊,住的是一幢土木结构顶盖泥皮的房子。老婆在生女儿的那年难产死了,他一直没有再娶,女儿婉素是他既当爹又当妈一手拉扯大的。他虽然是个走江湖卖鼠戏的,却也知道知识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为了能让女儿将来有出息,他咬紧牙关,节衣缩食,硬是从卖鼠戏的微薄所得中省下一笔学费,供女儿上了中学。

师徒俩回到家时,正是日薄西山,暮色初降的时候,袅袅炊烟自屋顶缓缓升起,在晚风中渐渐飘展。听见门口脚步声响,自屋里迎出一位少女,十八九岁的模样,短发圆脸,白衣蓝裙,装束很素气,但少女充实的胸膛在白色衬衣下微微地突耸出来,浑身上下充溢着一种青春的活力。这女孩儿,正是马十七的女儿马婉素。

马婉素原本在县立女子中学念高中,鬼子兵进城后占领了她们学校,驱散了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把好好一所中学变成了日军“防疫给水部”,据说是一个专门负责为日军执行防疫给水任务的机构。从那以后,马婉素便失学在家,一面拿着课本自学,一面帮父亲干些家务活儿。

马婉素瞧见是父亲回来了,便转身自门后提出两只鼠笼。依照惯例,父亲每次外出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白鼠儿从衣袖里放出来,用笼子装了,交给她去喂食。可是今天她爸却让她把鼠笼提到了姚瓦全身边。姚瓦全有些莫名其妙,马十七扯住他的衣袖,说:“孩儿们,回家了,都出来吧。”就见一溜白影闪过,“鼠王”带着十几只白鼠儿自姚瓦全的衣袖中钻了出来,一一落入笼中。

姚瓦全吓了一跳,冲着师父惊呼道:“它们、它们……怎么到我身上来了?”

马十七哈哈一笑,说:“傻小子,我若不将它们转到你身上,岂不全都被那小日本搜了去?”

姚瓦全惊得目瞪口呆,像个木头人似的怔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师父,您是什么时候把鼠儿放到我身上的,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马十七在他头上打了一个栗暴,没好气地说:“臭小子,一点儿也沉不住气,为师要是让你知道了,还不当场就被小冢看出破绽来了?”

姚瓦全摸摸头,委屈地说:“师父,你这招五鬼搬运可从没教过我。”

“傻小子,为师没教你的绝活儿可多了,你就好好学着吧。”马十七哈哈一笑,进屋去了。

姚瓦全待在门口,瞧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心头一沉:这老家伙,就知道藏奸,鬼知道还有多少好本事没教我。正自恨得咬牙,一转脸,瞧见马婉素,生怕她窥破自己的心思,忙又换了一副笑脸,挨到她身边,觍着脸说:“婉妹,饭做好了吧?我可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你做的饭菜可是越来越香了,要是一辈子都能吃到你做的菜,那就好了。”

马婉素白了他一眼,说:“想一辈子吃我做的饭菜不难啊,你变成一头猪,那我可不就能一辈子喂养你了。”一甩头,提着鼠笼走了。姚瓦全讨了个没趣,讪讪然作声不得。

姚瓦全是藕池人,今年二十二岁,五年前拜到马十七门下学耍鼠戏,一直吃住在师父家里。日子久了,就对马婉素起了歪心,时时拿些话语试探她。谁知马婉素是念过书的女孩儿,心气高,根本看不上他。虽然他不死心,但碍于师父在侧,也不敢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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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屋里,桌子上果然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马十七父女师徒三人吃罢晚饭,天就完全黑了下来。鬼子兵进城后,便开始实行宵禁,天一断黑,街上便像是刚刚发过丧似的,看不到一个人影。马婉素本来想要出去找同学玩,可天已经黑了,街上一点灯光也没有,就不敢出门了。收拾完碗筷,一家人各自回房,早早上床睡了。

刚一睡着,又被一阵零星的枪声惊醒,外面小街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有鬼子兵咿里哇啦的喝喊声,街两边的居民都知道鬼子兵又在连夜抓抗日分子了,谁也不敢开门看一看,都提心吊胆地醒着。一直闹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下来。

一宿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马十七正想睡个回笼觉,姚瓦全忽然跑了来,一边敲着他的房门一边大叫:“师父,不好了,你快起来看看!”

马十七翻身起床,打开门不高兴地说:“一大清早,慌慌张张的,有么子事嘛?”

姚瓦全嚷道:“师父,不好了,早上我一打开大门,发现大门上插着一把飞刀,飞刀上钉着一张纸,我想可能是有人给咱们飞刀留柬了。”

“飞刀留柬?”马十七怔了一下,皱皱眉头说,“留什么柬?”所谓“飞刀留柬”,乃是一种江湖伎俩,说白了就是谁看谁不顺眼,有话要说了,就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用飞刀钉在对方能看得见的地方,带有那么一点示威和挑衅的意思。马十七来到大门口,一抬头,果然看见大门上边插着一柄雪亮的匕首,匕首上钉着一张巴掌大的纸。

马十七哆嗦了一下,说:“这、这是谁干的?”

姚瓦全摇摇头说:“不知道,早上我一开门,这飞刀就已经钉在那儿了。”搭了一把高凳,把那飞刀用劲拔了下来,取出上面的纸条,师徒俩一看,只见信上写着:

马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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