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
分歧
夜静烛火摇,映照着摆荡如波的红罗帐,若隐若现着两个如胶似漆的身影。
“夫君……”
赵明烟低吟喘息,紧搂着谭林霜的脖颈,以右足负床榻,配合谭林霜高举左腿,搭在其右肩之上。
烛火微晃,谭林霜似丹鹤回旋,张翎不收。
“哈…哈……”
他的呼吸渐沉,将至妙境。
赵明烟虚开一只眼,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适时地开口:“夫君,姑母拜托我向祖母说说情,把庶祖母接回府。”
谭林霜动作一滞,睁眼垂首,目光如炬。
“夫君?”
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从激昂降至冷然,还有他身体的僵硬,赵明烟有些忐忑,用右手轻抚他的后脖子,左手在他胸前来回画圈。
“不行吗?”赵明烟嗫嚅问。
谭林霜倏地抽身退离,径直下了床。
“不行!”
他来到水盆前,简单清洗后,才沉声开口。
“不要再去见我姑母了,你这几次三番地跑去见她,以为我不知晓吗?”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责怪之意。
一听这话,赵明烟当即被气笑,“怎么?现下有了夫妻之实,便可对我指手画脚了?”
谭林霜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过了身,“我不会对你指手画脚,只会告诉你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哈!”
赵明烟再被气笑,“这还不叫指手画脚?”
“谭秀才,就你这遣词造句的本事,能考上功名吗?”
谭林霜不想与她争吵,随即捡起先前扔在地上的里衣,重新穿上后,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赵明烟。
赵明烟用余光瞥了一眼他的后脑勺,气得皱鼻子嘟嘴,一拉被子,翻了个身,也背对着他。
“唰”一下,谭林霜盖在肩上的被子滑了下去,露出小半个肩头。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闭着眼却睡意全无。
姑母…她究竟想作甚?
这个问题,他于次日早上,在见到谭墨香后,当面问了出来。
“我都回来了,怎可留你庶祖母独自在外?”谭墨香的答案更像是在反问。
谭林霜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庶祖母住在别庄,那里清净,不像府里,人多眼杂。”
谭墨香也拿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府里热闹些,反倒适宜二姨娘安度晚年。”
“姑母怎知,我庶祖母喜闹不喜静?”谭林霜擡眸看着她。
谭墨香微扬唇角,笑得意味深长,“咱们府里从前人丁兴旺,向来热闹。试问常年大鱼大肉的人让他突然吃素,他能适应吗?”
“吃习惯了不就适应了,若是让他转头再吃荤,那又得适应一次。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既然已吃素多年,就不必重新吃荤,那样太折腾人。”谭林霜说道。
谭墨香没有反驳此言,待茶面的热气氤氲而开,她埋首品茗少顷,才复又与谭林霜对视,依旧嘴角噙笑,“你祖母年纪大了,需要有个伴儿。”
谭林霜微眯起了双眼,眸光渐渐深邃。
这一刻,他在谭墨香未曾变化过的眼神里寻到了什么,遂豁然一笑。
“祖母。”
从贞节堂回来后,赵明烟来到主院,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抄写经书的范文澜。
她飞快扫过书案上密密麻麻的经文,忽觉眼花耳鸣。
揉了揉耳朵,她向范文澜行过礼后,便将织房的运作情况向其详细道来,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垂首说道:“既然姑母已被接回,祖母可有考虑,将年事已高的庶祖母也接回府?”
范文澜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险些从笔尖垂落。
她不动声色地抹了一下笔尖,继续下笔,“烟儿心善孝顺,总能替旁人着想。”
赵明烟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她听出了话里的微词,换做平时,定会就此作罢,可今日她憋着一股无名火,准确来说,是从昨晚那场戛然而止的欢爱开始,她便心气不顺,早上被鸟叫吵醒,开窗就对着树上的鸟骂了几句,惊得小烛赶紧拉着阿筠过来赶鸟。
可看着群鸟慌乱飞散,她又暗自懊恼,不该搅了鸟儿们的欢愉。
好不容易平复了烦躁的心绪,去贞节堂跟庄大娘他们摆龙门阵时,聊起谭家的往事,听闻那位二姨娘的遭遇,再回想起谭墨香的恳切眼神,她的心情再度翻涌。
原来三姨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夹在中间的二姨娘。
据闻,在范文澜怀上长子后,担心谭老爷子将通房擡为妾室,便将其许配给了一名竹匠,又将家中一位远房表妹接来府邸,自作主张送上了谭老爷子的床榻,待生米煮成熟饭,顺理成章让她当了妾室。
那位远房表妹便是二姨娘。
按理说,她既为范文澜的亲戚,亦是乡绅出身,理应受宠,然,不管是她,还是范文澜,都没摸清谭老爷子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