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弃子之谈
人无癖，不可交。甭管是好权、好钱、好色、好名，人总该有一好，这才是人。当然，也有那真的寡淡无趣之人，但那都是少数，大多所谓的无欲无求，不过是极度的掩饰，若是有人对你极度掩饰，说的还深明大义道貌岸然，那么反倒要小心谨慎了，那人不定憋着什么坏屁呢。大多男人拼搏奋发多为三点，家人、爱好和闲着。为家人遮风避雨，为爱好费心费力，可人总有力尽时，一旦发现努力也无法上升，或者干脆懒惰成性，那就会干脆停止努力，维持现状甚至躺平任来。但无论怎样，终极状态都是为了闲着。
你费心费力的工作，就是为了闲一会儿，甭管是看书看漫画打游戏打牌，都是为了闲着，哪怕愣神也行。放在日常生活中最为明显，说起干家务，男人会积攒很久，然后一次清零，打扫的效果绝对超好，不干则已一干惊人。
不过女人就不同了，她们大多见不得别人闲着，尤其是自己男人闲着，所以家庭中虽不算矛盾，可也会为这个拌两句嘴。你坐一会儿她便说总在家宅着，你出去她就说不着家。总之女人说自己干了多久，男人说自己干了多少，衡量标准不同，日常琐碎而已。
这些不过是大多情况，一家一个过法，一家一个样，可大多男人对闲的乐趣不减，垂钓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痴迷，有人兴趣，但少有男人讨厌，我就不爱垂钓，可我也不讨厌钓鱼，偶尔玩玩也挺好的。
我们一帮人坐在湖边，分开下杆自己打窝，就这么钓了一上午，中午太阳毒了，我们一帮人这才离去，至于渔具自有跟班别人帮着收拾。
我们就沿着湖边慢慢溜达，这才是说正事的时候。这些人中年居多，略微发福，这得亏都戴着帽子，要是都摘了，那保准是一堆小太阳小镜子，十个得有七八个秃顶的。
有人开玩笑说谢顶是聪明绝顶，实际上压力大了生活不规律了就会秃头。这年头的有钱人，哪个不是拼搏奋进的，久了自然就谢顶了，形象略显油腻，可眼睛里的精光却远超过年轻人。
他们就是这些元老，找到我的也大多都是华裔，汉语说的不太好，口音也很重，多亏巴颂老爷子也是一口潮s口音，我在船上听久了多少能听懂。
虽然他们是有求于我，但我却不敢托大，都是一方土豪人脉不可小觑，其中采水派的三家元老成了这次的代表，倒不是他们在当地混的最好，而是我也是林家的人，所以他们挑头最为合适。
既然要深入聊聊，攀扯关系，就要先拉到一个战线，给我透透把柄，这帮老狐狸三个人加起来得有六百个心眼。其中一个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事到临头还得靠自家人，那些掌家的已经忘本了，或者把咱们这些乡野老家伙给忘了，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仓禀充足，我们可就惨了。”
“就是，当初听闻林家出来了个出头的新人，我们还担心，这又是一个革新派，只会带坏旁人，听闻你是律师这种传统行业出身，多少才踏实点。现在看，还是你起了大用，我们这帮老家伙可就靠你了。”另一个吹捧道。
林家的元老邓叔最后讲了：“小鸥啊，这事儿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也不求你把事情办成，也不求你做什么主，就是别让我们拼搏一生，后辈儿孙都没保障就好。”
“嗯，知道了，邓叔。”我乖巧的点点头。
邓叔叫我单独走走，我们朝着山坡走去，找了个有大石头的地方，邓叔打摩打摩上面的灰土后，示意我坐下来。
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坐，我能钻草地趴雪窝，我想应该没人说我娘们，可我这人多少有点洁癖，比如我在外面再累也不愿意坐在地上，尤其是东南亚较为湿润，这石头上感觉都不干燥。再说周围一堆杂草，有个虫子、蛇啥的，那也不安全啊。
不过邓叔坐着我站着，也不像那么回事，我就坐在了他身边。其实我就是在这场博弈中发了点小财，比起国际资本，我连五百分之一都不到，怎么可能帮助这么多土豪，就是他们的产业白送给我，日常开销工人工资我也顶不住。他们只不过是想拉我进来，传达他们的意思。
邓叔说道：“小鸥啊，这次你来见我们，我知道和安迪觉得有利可图不一样，你是为了给我们面子。像是刚才那老两位，一个精卫号一个夸父号的，你给不给面子都这样，主要还是冲我，我先谢谢你。邓叔说这话不太讲义气，可大难临头各自飞，真要是到了万事不可为的情况，我们也真成了各家弃子，你能不能……”
“我能力有限，会先帮邓叔您的。”我说道。
邓叔欣慰的点点头，脱下了自己的鞋子，他身上看起来已经细皮嫩r的了，但脚上却惨不忍睹，到处都是疤痕和溃烂后长好的新皮，反正是又丑又硬。他说道：“有冻疮有被虫蛇野兽咬的，我十六岁就在林家工作，那时候还在打仗，我被选进去保护林家财产。后来立了功，又被派去北边工作。那是我第一次见雪啊，穿着凉鞋，脚丫子都差点冻掉了。再后来我很荣幸上了海螺号，那时候海螺号出发是动辄上千人的大船队，只要海螺声一响，就算是恶名远播的海盗也要退避三舍，真风光啊。”
邓叔的眼睛里闪着光芒，跟我缓缓说着，忆峥嵘往昔。我则是保持沉默，林家的崛起绝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而是许多人为之奋斗了一辈子，可他们中有不少人老了老了却被林家抛弃了，或者说被这个时代抛弃了。
真是无情最是帝王家，我爱读史书，想起了古时帝王家也多有此景，温和点的杯酒释兵权，不温和的杀的人头滚滚，连民间演绎也有火烧庆功楼，同患难易同享福难。
放在林家角度，这么做无可厚非，人家要为家族兴盛长久做准备，这些元老尾大不掉，且各是一方诸侯，的确不利于统一管理，更会对林驷的接班形成阻碍。借机在这种机会下，既不损害自身实力，又能借刀杀人砍掉一波，把权力收回手中，林家老爷子的顺水推舟确实厉害。
不过人得知足，能爬上来的，也多有良心义气，那种负心狡诈之辈，多在人生长河中被淘汰了，纵有偶尔春风得意，却总是长久不了。我就很知足，曾经的我哪里想得到，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已经能跟这种大实业家往来生意谈笑风生。没有林驷我什么都不是，但这又并不妨碍梁程茹的事情让我如鲠在喉，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这是两码事儿。
邓叔也很知足，他叹了口气：“其实以前对林家只有规矩、归属和效忠，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只觉得林家对我有恩，而我的一切是用命换来的。不是跟你唱高调，只要海螺号不嫌弃，就是现在让我上船舍命我也愿意。只是后来我不争气，没更进一步，我的水手长也没抛弃我，让我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我多少有点小聪明，干出来了点成绩后，林家还不断帮我，从关系到资金，我这才出类拔萃算是立了一番基业。再看看我那些少年伙伴和亲人，嘿，大多都成黄土了，活着的也活得不像个人样，在我下面混饭吃的不在少数。我呢？荣华富贵了半辈子，这辈子是值了，所以我对林家没有怨言，就想着能不能别赶尽杀绝，给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后辈儿孙留条后路。”
甭管这话真假，我听着是心里难受，多好的属下啊，这是林家和这位邓老先生共同的成功，因为即便如此，林家也没粗暴行事，邓叔也没怀恨在心。
我说道：“我会转达的，但最近林驷一直联系不上，我稍后要去一趟大马总部报道，到时候我会面见老爷子，会酌情去说的。不过邓叔，如果事不可为，您把产业交给我，就不怕我吞了您的买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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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叔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你了，都对你感觉不错。交给别人，怕是更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给你孬好还有点香火情。只要别一棍子打死，虎父无犬子，我的孩子们也不都是无能之辈，你想赚钱他们能帮你，你想吞了他们，也要掉几颗牙。”
“哈哈哈，邓叔，你这不就是找我这个软柿子捏，欺负老实人嘛。”我哭笑不得，但人家话都说到这步了，就已经把目的全盘托出了，明人不说暗话，直来直往的确舒服。
我站起身来，也伸手把邓叔搀起来，他说道：“你让我办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的，不过那些人不好说话，给我三天时间可好？”
“也行，那我就多留几日。”算算去大马报道的时间，还有工夫，且如同近乡情怯，离着大马越近，离着梁程茹的所在越近，我这心里反而越有点想逃避，总之我答应了下来。
我又不是做慈善的，人家让我帮忙，我也要他们帮忙。我想让他们帮我救回张佳的队友，并换回他的遗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朋友一场总要让他们落叶归根。就这么用了邓叔他们的天大人情，我倒是没觉得亏。
不过这一等，却等来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