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呦，熟人
对于一般人来讲海上漂泊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主要是孤独寂寞和无聊，这是船员强制假期的由来。没经历过航海的人永远不明白，只一天你可能啥都新鲜，觉得没什么，甚至可能会晕船，要是十几天过去，你还觉得没什么，那就是纯靠想象体验了。其实大海上最难熬的是晚上，一旦入了夜，在都市文明中生活惯了的你，就要面对真正的原始大自然。
哪怕探照灯够亮，可也只够照亮船只前方的一片区域，方便舰桥船长室内的人用肉眼观测，人类的渺小也在这一刻会被无限放大。在灯光之外，是无尽的黑暗，你与这艘船都会被黑暗包围，仿佛一个不小心，那些黑暗就会涌上来，一口吞噬所有。
好在海螺号不是一般的船，船上所有灯光打起来，能照亮附近的一大片海域，而我们一直往南开，白天也越来越长，夜晚的漫长也就被缩短了。北半球的冬天，是南半球的夏天，夏天到了，白天长晚上短，越往南越是如此。
而且我也不无聊，天天忙的晕头转向，每天都有学不完的东西，干不完的活儿。巴颂老爷子身体不好，他的位置由我代替，基本就是配合船长或者大副操作各种仪器，不光要看得懂现代设备，还得看得懂各种航海图，熟练掌握诸多测距定位仪器，防止仪器失灵时仍能保持航行。
我是文科生，虽然理科成绩不错，但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现在重新拾起来哪里还记得。巴颂老爷子给我填补完了海员学校几年才能学完的知识，马克他们还没事儿找我聊天，我强迫症般的刨根问底自讨苦吃。反正现在在我看来，普通船员上船是工作，而我上船还附带了上学的属性。
关于南极，除了林驷和古德上校，就连彼得也只来过一次，还是来运送一些设备的，其他人则是第一次来，所以巴颂老爷子哪怕拖着病躯也要前往。他很愧疚地说给大家添麻烦了，但他来过南极后，就再也没有没去过的大陆了，所以才“不识大体”的固执了一回。当然船上也不多巴颂老爷子一个，林驷和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安慰。
上了一天课，听得头疼的我终于来了餐厅，没精打采的吃着东西，过了饭店，餐厅里也没啥人了。
老王啧啧着端着花茶靠过来，说道：“这有爱情的动力是不一样哈，你这么玩命工作，很快就能匹配上梁大小姐了。瞪我干啥，我听彼得说你给他找对象了，他那狂嫖乱来的性格也改了？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嘿，咋了？羡慕了还是吃醋了。”我笑了起来：“甭管是啥，你要是需要，我立马给你介绍一个，咱王哥这条件又不差。”
老王拍了我一下：“成天拿我开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结婚的。还有，不是不让你叫王哥吗？老王，老王。说到介绍，女朋友还行，我看李璐就挺好。”
我惊讶的看着老王，不知道是真是假。老王很认真的看着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慌了啊，哥哥我哪能啊，怎么还能动你的人呢。懂，我都懂，不就是不够专情吗。我一直觉得你小子品性纯良到完美，现在看起来你还正常点，哈哈哈，别解释，男人嘛，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这个锅里的，哪怕你不吃，别人也最好别动。”
“我弄死你，你信不信。”
“咋还恼羞成怒了呢？”老王嬉皮笑脸道：“是不是被戳破心事了？算了，不聊这个了，最近你不在厨房，埃米尔笨手笨脚的，烦得要死。”
“你一个人又不是忙活不过来，你折腾他干啥。觉得有灵气就让他帮忙，觉得不行就干点粗活，埃米尔多好的人啊。”我说道。
老王撇了撇嘴：“又成了正人君子了不是？还教训起我来了，我没说埃米尔不好，我也挺喜欢他的，可他不懂吃啊。这和出身无关，这纯粹是天赋，你就挺有吃的天赋，你看，你在巴西的时候不就忍不住自己做吃的吗？这是有欲望，有追求的表现。”
我叹了口气：“这船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八婆太多八卦满天飞，干啥别人都知道，一张嘴满船尽知。”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上船无聊，可不就剩下串闲话了吗。”老王笑道：“适口者珍，适味者贵。这做饭和人生追求一样，不管跟对人还是干对行，都得货卖与识家。你爱吃我的饭，也能吃出里面的好，这就是千金不换。”
适口者珍，适味者贵，这话有嚼劲儿。我看向老王，老王挠着头笑道：“以前听人说是赵光义问什么北宋大学士时说的，我听着挺好，就改了改，说的还行吧？”
我挑起大拇指：“只要涉及吃，甭管哪方面，你向来是这个。”
老王也有台dvd，他连接屏幕摆在了餐厅里。不过他做饭的时候从来不看，因为他要心无旁骛，我们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让看，说要专心致志的吃，倒不是怕我们分心走神影响消化，而是别浪费了他的好玩意儿。
老王介绍着这个dvd的用法，然后挑了张自压的碟盘放了进去，竟然是国内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老王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宣妃娘娘出来的时候，他就不断咋舌，说什么这个是真不错，这个是真好看，看来老王喜欢这个款的。
彼得正进来，估计本来是想接咖啡的，但见老王看电视看的入神，便冲着已经察觉到的我做了个手势，自己悄摸的从老王的一堆茶叶罐子抓了一点冲上热水，瞬间便是茶香四溢。
“嘿，这不是那个谁嘛。呦，熟人呐。”彼得看了一眼电视说道。
“谁啊，你看谁都眼熟，就是谁都叫不出名来。”老王耻笑的说道。
也的确，彼得下船就往家赶，平时不是在海螺号上就是在忙公司的其他事情，关于那些明星和流行歌曲他一概不知，也没空知道，国家大事国际形势他倒很是了解。不过我觉得老王纯属没事儿找事儿，小题大做了，演员嘛就是工作，也没啥必须知道不可的，但老王接地气的地方不就在这份市侩吗。
老王说着提鼻子嗅了嗅，叫道：“彼得，你偷我茶了？我去，你可是大副，怎么能偷东西呢，在船上这可是大罪。”
“别说的这么难听，放在厨房里不就是大家共有的吗，嘿嘿嘿嘿。”彼得笑道。
老王看着彼得手中的杯子，突然伸手握住杯子，我还以为他要干啥，没想到他又缩回了手：“你这种牛饮真是瞎了这踏雪兰妃，你喝点绿茶也行啊，真是真是的。你这杯子刚喝过咖啡，里面味道还有，就是刷了也白搭，做人就不能有点追求吗？喝茶用喝茶的壶，喝咖啡用喝咖啡的杯子，船上又不是没有。非得过得这么糙，连这水的温度也没掌握好，真是糟蹋了好茶叶，不，糟蹋了你自己。”
彼得就像故意气老王似的，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这不也挺香嘛，你这做生意的大老板别这么抠搜的，喝不穷你。再说，我自己咋喝我说了算，痛快就好。”
“那倒是。”
“你看，”彼得得到赞同洋洋得意道：“等赶明我生意赚了钱，给你买上几百斤，让你喝个够。”
“这种茶要喝当季的，你懂不懂啊，哎，糙人也只能牛饮了。”老王摇摇头，随后便问是什么生意。彼得简单讲了讲和我的出租车投资，老王倒是没问我为啥不找他要钱，看来明白了我的顾虑。这家伙看着肥肥胖胖一脸猪相，实际上心头明的很，是个好大哥，也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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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听罢沉思片刻说道：“是个好生意，路子走的也对，人用的也好，是不是上次一起吃饭见过的那个开出租的哥们。”
“没错。”我答道。
“那就应该没问题，加上李璐入股了，这生意差不了，这小娘们精着呢。不过也是，魏征滑的和玻璃猴子似的，当年他俩能成一对，那女人也笨不了。怪哥哥嘴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老王连连拍嘴。
彼得一脸好奇凑上去就想打听具体咋回事儿，为啥老王这样说，禁欲很久的彼得，就等着老王的骚话解闷呢。老王却说：“别瞎打听，咋说也是船上的二把手，海螺号的大副，有点正形行不行。”
“行，”彼得玩味的点点头，估计回头赶着我不在他还得问，到时候老王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的编排我呢。不过现在我们暂时停了话头，彼得指着仍然在播放的电视说道：“我真见过他，那个演皇帝的那个，叫张啥立。”
“张某立嘛，”老王说道：“谁不知道，前一阵《宰相刘罗锅》里的皇帝也是他，演得好啊，这不又专门演起了皇帝，上次演的乾隆，这次直接《康熙微服私访》了。”
“呵，这么说还是个大演员了。”彼得意外道。
老王不屑的说道：“那当然，大牌。所以你就别看谁都眼熟了，不定从报纸或者广告上哪儿的见过，你说你能码齐世界黑帮大哥我都信，可认识演员你还是拜拜了吧。”
彼得却摇摇头：“我知道他是演员，那得是八年前了吧，我见他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不赖，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这么出名。”
“啊？”这次轮到我和老王惊讶了。老王甚至不敢置信的问：“他也是混的？”
彼得笑道：“什么混的啊，我都不说了嘛，人家当时就是演员。那是……我想想哈，八年前，就在南极，我在南极见过他。”
“我擦。”